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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皇帝传略》之嘉庆帝颙琰

李尚英

 

 

    嘉庆帝颙琰,清高宗弘历第15子。生于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十月初六,五十四年被封为嘉亲王,六十年九月被册立为皇太子,次年1796年元旦即帝位,改元嘉庆。是清入关以后第五代皇帝。在位25年。卒于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七月二十五日,终年6l岁。谥号“睿皇帝”,庙号“仁宗”。 

亲政之初  惩治权相 

    清高宗弘历遵世宗家法,秘密建储,于乾隆元年七月初二亲书密旨,定皇次子永琏为皇太子,缄名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乾隆三年,永琏夭亡,弘历的密旨即被取出。以后三十年未提此事。直至乾隆三十八年,弘历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建储之事已不能再缓,于是,他再次密藏御书,立14岁的皇十五子永琰为太子。为表示慎重,他在冬至南郊大祀时,特意将永琰之名祝告“苍昊”,并默祷说,如永琰不能克当太子,请天降罚以另“简贤良之人”。后来,弘历在盛京谒祖陵时,将此事又祭告太祖、太宗。 

    乾隆六十年九月初三,弘历在勤政殿召集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当众取出密缄,正式宣布立嘉亲王永琰为皇太子,命将太子名上一字“永”改书“颙”字,同时拟于冬至传位。后因当年十二月初一有日蚀,改为次年元旦归政。弘历确定永琰为嗣皇帝,在当时仅存于世的四个皇子中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正如朝鲜使臣、书状官沈兴永所评论的那样:“第8子永璇,性行乖戾,屡失上意;第1l子永瑆,柔而无断”;“第17子永璘,轻佻无威仪”;惟有永琰“度量豁达,相貌奇伟,皇上以类己最爱”。 

    为表示对弘历的敬重,已受命承继大统的颙琰表面上仍不得不谦恭一番。九月初四,颙琰和诸皇子、王公大臣上疏弘历,请他继续秉政,不必改元传位。弘历因自己初即位时曾许下心愿:如能在位60年,就传位给嗣子,不敢超过皇祖康熙在位61年之数。现在60年届满,理当实现前言,决定传位。但又表示归政后,凡遇军国大事及用人等事权,还要亲自处理。 

    嘉庆元年1796年正月元旦,在太和殿举行了授受大典。弘历亲将宝玺授予颙琰。颙琰即位,尊弘历为太上皇帝,诏告天下。宫内时宪书,仍用乾隆年号,各省改用“嘉庆”年号。弘历退位后,本应移居宁寿宫,让新皇帝住养心殿。但他以自己居住养心殿已六十年,安全吉祥,且便于召见群臣,不愿迁出,而让颙琰居毓庆宫,赐名“继德堂”。 

    弘历归政后,以太上皇名义训政。正如他对朝鲜使臣所说:“朕虽然归政,大事还是我办”。他经常御殿受百官朝贺或赐宴,颙琰完全处于陪侍地位。朝鲜使臣形容颙琰说:“……侍坐太上皇,上皇喜则亦喜,笑则亦笑”;“宴飨之时,侍坐上皇之侧,只视上皇之动静,而一不转嘱”。每逢初一、十五,颙琰还要亲自朝见弘历。嘉庆四年正月初三,弘历崩逝于乾清官,颙琰亲政。四天之后,下令将秉权达20余年的军机大臣和珅逮捕入狱。大丧之日,颙琰迫不及待地采取这一措施,使朝廷内外大为震惊。 

    和珅,姓钮祜禄氏,满洲正红旗人,以官学生在銮仪卫充当校尉。因机灵善辩,仪表俊伟,深得弘历宠信,很快就升为内务府大臣、户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任军机大臣24年,位极人臣,掌握着清廷的内外大权。他独断专行,飞扬跋扈,曾经行文各省,令凡有奏折,先将副本呈交军机处,然后上闻。他还遍置私党,对于不附己者,就在弘历面前进谗言加以陷害。和珅还是清代中叶贪黩之风的总根子。当时,朝廷内外文臣武将侵亏公帑,聚敛行贿,动则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两之多,都以和珅为后台。嘉庆初年,在镇压白莲教起义的过程中,各路将帅虚报功级,坐冒粮饷,也以和珅为靠山。和珅自己聚敛自丰,当政20余年,搜刮的财富价值可达亿两。 

    颙琰当皇子时,被弘历选为储君。和珅密知此事,于乾隆六十年九月初二,即定储位诏书发布的前一天,给颙琰呈递一柄如意,暗示他的即位完全是自己拥戴的结果。和珅这种以邀功为名、实欲揽权的作法使颙琰十分恼火。及至弘历以太上皇训政,和珅成为左右弘历意旨、出纳帝命之人,其专擅程度更甚,在朝诸臣甚至嗣皇帝都不得不畏惧几分。一次宴席上,他奏请弘历减掉太仆马匹,甚至影响到皇帝乘骑,因此颙琰很不高兴地自语说:“从此不能复乘马矣”。颙琰有事要奏报太上皇,也须由和珅代转。颙琰表面上若无其事地说:“朕方依相国理四海,何可轻也!”实际上对和珅的行为非常不满,但碍于太上皇,只好强为容忍。 

    弘历去世后第二天,颙琰命和珅与户部尚书福长安昼夜守值殡殿,不得擅自出入,借机剥夺了和珅的军机大臣、九门提督之职。接着,他下了一道谕旨,若有所指地声称,由于内外文武大臣通同为弊,因此在“剿办”白莲教的过程中“丧师辱国”,均“赖有上皇近臣,为之缓颊”,命令各部院大臣要着实查办。给事中王念孙等人心领神会,首先上书弹劾和珅。于是,颙琰下令将和珅革职,逮捕入狱,宣布他的20大罪状。上谕称:“苫块之中,每思‘三年无改’之义,皇考简用重臣,断不轻为更易,获罪者亦思保全。今和珅情罪重大,经科道列款参奏,实难刻贷。……即将和珅革职拿问”。颙琰起初要将他凌迟处死,但由于皇妹和孝公主下嫁和珅之子丰绅殷德,再三涕泣求情,加之大臣董诰、刘墉的劝阻,最后决定照康熙诛鳌拜、雍正诛年羹尧例,赐令和珅狱中自尽。并将没收的和珅家产赐给宗室,故民间流传的谚语说:“和珅跌倒,嘉庆吃饱”。 

和珅被处决,他的党羽和一些亲近的官员皆惴惴不安。有的朝廷大臣趁机上疏,主张追究余党,颙琰为此发布上谕说,和珅专擅蒙蔽,以致下情不能上达,为肃清庶政,整饬吏治,必须除此元恶;和珅余党及一时失足者,只要痛改前非,既往不究。此谕一下,人心始安。从此朝廷的政治、军事及用人大权皆归颙琰。然而,自乾隆中叶以后,整个统治集团和地主阶级骄奢淫逸、贪婪残暴,使官僚统治机构日趋腐朽,吏治败坏,贪污盛行,土地兼并激烈,赋税、徭役苛重,大批农民流离失所,这样一种内创累累、积重难返的衰败局面,正是弘历留给颙琰的遗产。 

镇压川楚农民大起义 

    嘉庆元年至九年1796—1804年爆发的川楚农民大起义,是鸦片战争前清朝规模最大的一次农民起义。起义的基本队伍是白莲教徒。当时白莲教在河南、湖北、陕西、四川等省广泛传播,入教的有荆襄的流民、棚民,长江的盐户,川东的逃兵等。他们互通声气,“穿衣吃饭,不分尔我”,形成与清王朝对抗的强大力量。因此,这次起义又称白莲教大起义。 

    早在乾隆五十九年,在川楚一带活动的白莲教教首宋之清、齐林等被清廷查获。清廷下令继续搜捕,“亲民之吏,多方婪索”,“株连罗织达数千人”,许多农民弃田逃走,盐户也纷纷失业。六十年冬,刘之协、王聪儿(齐林妻)、姚之富、刘起荣、张汉潮等白莲教主要领导人在襄阳聚会,提出了“官逼民反”的口号,决定分东、中、西三路于次年辰年辰月辰日丙辰年三月初十同时起义,并派人分赴各地准备。这时,在湖北长乐、长阳、枝江、宜都传教的张正谟、聂杰人等,因另一头目黄庭柱被捕,于嘉庆元年正月提前发动起义。起义队伍很快发展到一万余人。各地纷纷响应,占据山寨,攻拔县城,惩办贪官。同年三月,刘之协、王聪儿、姚之富、刘起荣、樊人杰、张汉潮、张天伦等率领一万人在襄阳黄龙垱起义,进攻枣阳、襄阳等地,起义军人数很快发展到四五万人。四川、陕西两省白莲教组织也风起云涌,响应起义。 

  清廷调兵遣将,派湖广总督毕沅、陕甘总督宜绵、四川总督福宁、湖北巡抚曹龄、西安将军恒瑞等率兵“围剿”,但起义军很快即蔓延于河南、湖北、四川三省。嘉庆二年,王聪儿、姚之富等出河南,攻入陕西,在川东的起义也声势浩大。三年,王聪儿、姚之富回至郧西,为清军所困,跳崖自杀,其余部即与川东起义军结合,继续在各地作战。同年,川东起义军首领王三槐被清军诱擒至北京处死,其他一些首领也先后牺牲。但起义军的力量并未因此而消沉,一个领导人牺牲,又涌现出另一个领导人,此伏彼起,仍以“官逼民反”为号召,领导广大群众继续斗争。嘉庆五年,起义军过涪江、嘉陵江,袭川西,成都震动。另一支起义军复穿过岷山草原,转战甘肃秦州、岷州。清廷见起义军“愈剿愈炽”,而官军又屡被击败。于是,一面以大量金钱为诱饵,招募乡勇,驱之为前锋,一面又采取“坚壁清野”、“筑塞团练”的办法,尽驱乡民入塞,断绝起义军的粮饷接济。在激烈的战斗中,起义军的重要首领、白莲教起义发动者之一张汉潮、高均德等壮烈牺牲。起义军首领冉天元与徐天德、王登廷等会聚四川,清军将其包围于苍溪,开始一场规模较大的决战,结果起义军大胜,歼毙清军副将以下军官24名。冉天元联合各路起义军强渡嘉陵江,进入川西,将主力集中于川西江油县的马蹄岗,准备用伏击战术全歼德楞泰率领的清军。德楞泰仅率数十亲兵据守山巅,以为必死,可惜正当冉天元率众登山即将活捉德楞泰的时候,冉天元的乘马中箭跌入山涧,被俘遇害。义军失去指挥,溃不成军,转胜为败。嘉庆六年,川东起义军首领徐天德、王廷诏战死,起义军分散为六支,至嘉庆九年陆续被镇压。起义军的樊人杰部在湖北房县战败,樊人杰和五百名起义军战士投河而死。苟文明在宁陕厅花石岩被围困,跳崖牺牲。 

    在清廷自诩胜利在望的时候,潜伏在南山老林之中的苟朝九等部起义军,联合被遣散回籍、谋生无路的乡勇,声势又壮大起来。他们忽川忽陕,忽聚忽散,利用奇袭、埋伏和化装成清军的办法打击敌人。颙琰诏令额勒登保以钦差大臣赴陕,会同德楞泰、杨遇春“进剿”。直到十年正月,苟朝九战败牺牲。 

    颙琰亲政之前,一切“剿捕”白莲教起义事宜均由太上皇弘历亲自调度指挥。嘉庆四年正月,弘历临死时拉着颙琰的手,“频望西南,似有遗恨”。颙琰亲政以后,处治了大学士和珅、达州知州戴如煌、武昌府同知常丹葵等贪官,将“官逼民反”的罪责归之于这些贪官,以息民愤。颙琰指出军事上的失败是“从前军营带兵各大员皆以和珅为可恃,只图迎合钻营,并不以军事为重,虚报功极,坐冒空粮,其弊不一而足”,告诫统兵将领应革除积弊。他面对川、楚、豫、陕、甘五省遍地烽烟的严峻局势,声称“若军务一日不竣,朕即一日负不孝之疚,内而军机大臣,外而领兵诸将,同为不忠之辈”。他在宫中卜了一卦,兆卦的占词说:“三人同心,乃奏肤功”,于是,任命都统勒保为经略大臣,节制五省军务,以明亮、额勒登保为副都统、参赞大臣,会同德楞泰、惠龄等将领,除了集中五省兵力之外,先后又调动京营满兵、蒙古兵、陕甘回兵、苗疆兵、广东兵,火器军资,不计其数,所耗军饷在二万万两以上。嘉庆四年,对没有作战能力和战场失利的将领责以“纵贼”之罪,“上负两朝委任之恩,下贻悉民倒悬之苦”,其中督抚将军如湖北永保、惠龄,河南景安,陕西宜绵、蔡承恩,四川英善、勒保或被处死,或革职充军。他并利用“但治从逆,不治从教”的宣传瓦解起义军,亲自撰写《邪教说》一篇,申明:习教而奉公守法者不必查拿,聚众犯法者方为惩办。“苟能安静奉法,即烧香治病,原有侧怛之心,在朝政所不禁。若借此聚众弄兵,渐成叛逆之案,则王法之所不容”。这些措施虽然不能马上收效,但对起义军的活动造成很大困难。由于起义军比较分散,长时期内没有建号称王,没有攻取城市,更没有提出更高的革命目标,清统治者说他们“并未易衣冠,立国号”、“尚无要结人心之术”,而且支派林立,各自流动作战,结果先后被清军各个击破。 

    白莲教起义沉重地打击了清王朝的封建统治,成为它由“盛世”到衰落的转折点。 

陈德行刺和紫禁城之变 

    紫禁城是皇帝居住的宫禁重地,向来戒备森严。但是,就在颙琰统治时期,这里发生了有清一代前所未有的谋刺皇帝和百余名破产农民冲进“大内”造反的事件,即陈德行刺和紫禁城之变。 

    陈德行刺颙琰的事件发生在嘉庆八年闰二月十六日。陈德,有的史籍写作成得或成德,大概都是因音近而误称。其父陈艮,原为汉军镶黄旗人,山东青州府海防同知松年之契买家奴。陈德一生被压在社会的底层,跟官服役,饱尝人间的辛酸,也亲眼看到了皇室、贵族的腐朽生活,更加认识到社会的不公平,从而激发了反抗情绪。嘉庆八年二月底,他被主人解雇,断绝了一线生路,“心里愈觉气忿”。闰二月十六日,他看见街上以黄土垫道,得知颙琰二十日斋戒回宫,决心届时进宫谋刺皇帝。这天早晨,陈德怀揣小刀,带着儿子陈禄儿潜赴神武门,隐蔽在西厢房南山墙后,只等颙琰的到来。不久,颙琰在大队人马的簇拥下进了神武门,下轿后正待步行至顺贞门时,陈德猛地冲出,手持小刀,直扑颙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颙琰匆忙逃入顺贞门,不敢回视一眼。守护在神武门内东西两侧的一百多名侍卫、护军,个个竟呆若木鸡,没有一个上前拦阻捉拿。只有御前大臣定亲王绵恩、乾清门侍卫丹巴多尔济等数人上前拦挡,捉拿陈德。陈德奋起反抗,即用小刀刺破绵恩的袍袖,刺伤丹巴多尔济,但因募不敌众,力竭被擒。 

    陈德被捕后,颙琰立即命令军机大臣会同刑部严审,令将陈德“备受诸刑,再行磔死”,同时还要清查同谋者。陈德在酷刑之下英勇不屈,声言“惊了圣驾,皇上自然诸事都由我了”,颙琰只得伪托宽仁,说:“若一味刑求,反肆狂吠,所言之人如何存活?即不究问,终成疑团,所损者大矣!朕所惭惧者风化不行,必有失德,始有此惊予之事。当谨身修德,勤政爱民,自省己咎耳”。于是下令将陈德凌迟处死,将他的两个未成年的儿子陈禄儿、陈对儿处绞。颙琰还以失察的罪名,把护卫守候在神武门、东华门的十七名文武官员分别给以罚俸、发往热河披甲当差的处分。 

    紫禁城之变发生于嘉庆十八年癸酉年九月。这时,京畿和直隶、河南、山东三省交界地区爆发了天理教起义。起义分为京畿和直鲁豫三省交界地区两个战场。其中,京畿百余名起义者打进了紫禁城,给予清廷以极大震动。史称“癸酉之变”或“紫禁城之变”。 

    天理教属于白莲教支派,是京畿大兴县人林清和河南滑县人李文成、冯克善等将散在京畿的红阳教、坎卦教、白阳教和直鲁豫三省交界地区以震、离二为卦为核心的八卦教联合起来成立的一个民间秘密宗教。基本群众是贫苦农民和小生产者,也有少量的小地主和下层官吏入教,仅黄村一地即有万余家。起义之前,教首林清、李文成和冯克善等进行了周密的准备,广泛宣传打天下的思想,制造了“单等北水归汉帝林清又称刘林,大地乾珅只一传”,“若要红花开,须要严霜来李文成号”等谶语,扬言星象示变,有星射紫微垣,主兵象,将要大动干戈,为起义制造“天意”的依据。嘉庆十七年正月,各地教首聚会于滑县的道口镇,决定“应在酉之年,戊之月,寅之日,午之时,故以十八年九月十五日午时起事”。以后,李文成至大兴县黄村会见林清,约定李文成先在滑县发动起义,河南、山东、直隶同时揭旗造反后,立即直趋京畿;林清则在京师城内响应,与李文成等起义军里应外合,夺取京城,占领清朝统治中心。 

    嘉庆十八年八月底、九月初,由于滑县天理教徒人多势众,铸造军械机密失泄,李文成、牛亮臣被知县强克捷逮捕入狱。为了营救李文成,起义被迫提前于九月初七进行。这一天,天理教首领宋元成、冯克善等人聚集教徒五千多人,一举攻下滑县城,从狱中救出李文成等人,强克捷逃到封邱后被迫自杀一说被杀。接着,李文成在滑县署内设羽帐,帐后树一面大旗,上书“大明天顺李真主”七个大字,以牛亮臣为军师,宋元成为大元帅,有攻下了附近的军事据点桃源、南湖,以及屯粮要地道口镇,与滑县形成犄角之势。起义军还用重兵围困与滑县咫尺相隔的濬县,力图扩大影响,号召各地教徒响应。九月初八及初十,直隶的长垣,山东的定陶、曹县天理教徒也纷纷响应。起义声势十分浩大。 

    李文成提前发动起义,由于清军的堵截拦阻,队伍未能迅速北上。林清在北京对滑县之变毫无所知,仍按原计划进攻紫禁城。十五日一早,参加起义的京畿200多名天理教徒分成东西两队,乔装改扮,潜伏在东华门、西华门外,由太监接应,夺门入官。冲进东华门的五名起义者被司阍官兵发觉,经过激烈搏斗,寡不敌众,均被擒杀。西路的30多名起义者在冲进西华门后,由尚衣监、文颖馆打到隆宗门。这时,有几名起义者企图由门外诸廊房越墙进入养心殿。正在尚书房读书的皇次子旻宁即后来的道光帝,闻变戎装上阵,登城垣,以鸟枪射击起义者。午后,留京的礼亲王昭裢等人带兵由神武门增援,又临时将准备派往滑县镇压李文成起义的1000多名火器营官兵调入宫内阻击起义军。最后才把起义者残酷镇压下去。 

    紫禁城之变发生时,颙琰正在热河围猎,闻讯马上启程回京,中途还取消了去遵化马兰峪进谒其父乾隆陵寝的计划。九月十六日,他得知起义已被镇压,当即于白涧行宫派吏部尚书英和先行回京处理善后事宜。英和回京后,派人逮捕了林清和太监刘得财、刘金等。十八日,颙琰草拟了“罪己诏”,哀叹这次“变生肘腋,祸起萧墙”,实为“汉唐宋明未有之事”。十九日,当他路经燕郊时,谣传“有贼三千,直犯御营”,扈从大臣、兵丁都吓得面如土色。颙琰此时强作镇静,说:“不必惊惧,俟贼果至,汝等效力御之,朕立马观之可也”。事后证明,这只是一场虚惊。他当天回到北京,诸王大臣迎驾于朝阳门内。颙琰感慨地说:“我大清以前何等强盛,今乃致有此事!”众大臣也都呜咽痛哭。这次起义使清朝最高统治者第一次认识到自入关170年来,自己的统治已产生了巨大的危机。颙琰回宫后颁布“罪己诏”,承认这次起义“祸积有日”,但又把“当今大弊”归因于“因循怠玩”四字。他还声称要把起义的参加者斩尽杀绝。 

    九月二十三日,颙琰亲自在中南海丰泽园审讯了林清和太监刘得财、刘金。廷讯开始,先命将刘得财、刘金二人带来,斥问为何“萌此逆谋”,将二人夹打后处决。接着提审林清。林清在重刑面前毫无畏惧,坦然承认此次进攻紫禁城的目的就是要把皇帝赶回关东。颙琰恼羞成怒,喝教将林清推出门外凌迟处死,将首级送到直鲁豫地区示众。此后颙琰怒气未消,派兵火烧起义据点大兴县禾家庄,处决林清的姐姐、妻子,再三严令对其他被捕的起义者进行严刑审讯,施用了各种惨绝人寰的酷刑,最后把被捕者及其家属共300多人或处死,或流放边疆、内地为奴。起义者的房屋、地产被查抄分赏给八旗官兵。颙琰还发现,有六名起义的骨干分子在大搜捕中漏网,于是多次给各地官员下搜捕令,并以巨金悬赏,最初规定凡捕获六人中的一人赏银3000两,后来又将悬赏价码提高一倍,为6000两。但清廷长期抓不到他们,颙琰指责未能抓到“六逆”正身的官员为“无驰,无能,废物”。直至他临终的前一年嘉庆二十四年,还在大臣的奏折中批示:“有天良之大臣永不忘十八年之变,丧尽天良之辈早已付之云烟之外”,不厌其烦地告诫大臣要把镇压起义放在头等地位。 

    颙琰在镇压京畿天理教起义的同时,惧怕八年前已被扑灭的白莲教起义重演,一方面急忙派陕甘总督那彦成为钦差大臣,率兵前往滑县等地扑灭起义烈火;另一方面对起义军采取了分化瓦解的政策,多次下令对起义地区豁免钱粮,抚邺赈济难民,指令地方官吏把习教和“谋逆”严加区别,声称只抓习教谋逆的首犯,而对广大习教者一律不究。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割断了农民和起义军的联系。 

    从九月下旬至十一月初,在清军和地主团练的攻击下,直鲁起义军主力基本被消灭,起义地盘只剩下河南滑城、道口、桃源三个据点,双方最后决战的时刻来到了。 

    还在十月初八,那彦成抵达河南卫辉,因见滑县、道口一带起义军声势浩大,乃不敢冒险前进,上书颙琰要求派兵增援。求胜心切的颙琰对此大为恼怒,严斥他“畏葸迁延”,“非朕之臣”。立即加派托津为监军,驻守直隶开州督战。在颙琰的再三督促下,那彦成在十月二十一日占领了道口,接着率军进抵起义军的大本营滑县。以13000余兵力围其东、西、南三个城门,正北、西北二门因缺乏兵力尚未围堵。颙琰得知后,急调陕甘官兵增援,并令那彦成在援兵到后,督率将士将滑城严密围堵,使起义军无路奔逃,然后用大炮毁其垣壁,全歼起义军。他还警告那彦成说,如滑城义军散窜各地,则惟他是问。那彦成接到颙琰的谕令,不敢怠慢,经过一个多月的围剿,终于攻克了滑城,把李文成起义镇压下去。 

    嘉庆十八年十二月,正当清廷集中全力镇压河南李文成起义时,陕西岐山县三才峡木工也爆发了反清斗争。颙琰得知消息后,急令陕甘总督长龄率1500人,星夜赶到陕西。不久,李文成起义设彻底镇压后,又迅速抽调兵力增援长龄。他命令长龄和清军将领,不准对起义军进行招抚,定要武力镇压,并声称,谁要暗行招抚之事,“非我国之臣子也”。直至嘉庆十九年二月,陕西三才峡木工的反清斗争也被最后镇压下去。 

    颙琰在将紫禁城之变和天理教起义镇压之后,为了吸取教训,防患于未然,决定加强京师特别是紫禁城的防卫措施,以保证“大内”更加“固若金汤”。他的主要措施是:严密保甲法;搜缴了1000本“奸盗邪淫”书籍,披阅后于殿廷烧毁;对太监严加管束,禁止随便走出紫禁城;不准八旗宗室、旗人居住城外;在京师城内及紫禁城、圆明园增设哨卡,添置、整修防御工事和设备,增加驻防军队;严格紫禁城内值班王大臣的交接班制度,等等。 

力挽颓势  希望有所作为 

    颙琰亲政之后,立即令他的老师朱珪来京供职,任吏部尚书。朱珪一到京,就在一件奏折中向颙琰提出建议,希望他身先节俭,崇奖清廉,这样做自然“盗贼不足平,财用不足阜”。颙琰采纳他的建议,提出了“咸与维新”的方针,力图清除乾隆朝的各种积弊,恢复清朝的鼎盛局面。 

    大力整饬内政,是挽救颓势的关键。颙琰采取的措施主要有: 

    第一,勤政戒惰。颙琰指出,作为国家的官吏,应该克尽职守,办事毫不松懈,“君克勤则百度惟贞,臣克勤则庶司无缺”。为此,他自亲政之后,身体力行,“一切皆求之于实,所谓为政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每天天未明即秉烛批阅章奏,早膳后召见臣工多至十余人,披览奏疏几十件。遇有巡幸日期,必于当日早起数刻办事。但当时的各级官僚唯知恋位食禄,苟且墨守,不以政务为重。办事拖拉,模棱观望,效率低下,已成官场恶习。颙琰深知此弊,认为不加严惩则不足示以儆戒。嘉庆十三年四月,颙琰喜得皇孙,内阁见皇室浸沉于一片欢乐之中,不便打扰皇帝,两天未呈递奏章。颙琰非常不满,他指责说:“似此频繁积压,势必渐形丛脞,决不符合勤政本意”。可是没过几天,朝臣又因端阳节不递奏章,更使他恼怒,除了下谕旨申斥外,还亲自对各部院逐一查核,令将刑、吏、工等部有事不奏的官员,分别交都察院议处。十八年七月,颙琰从御史冯大中的奏疏中了解到京外各衙门办事迟延懈怠,立即下令“将科钞咨文何日到部,该衙门于何日具题”,都要在“本尾声明”;题本奉旨后行文以及咨行外省之件,都必须令各衙门设立号簿登记;外省遇有特交咨交审办各案件,如实有不能依限完结者,均著分别奏咨,以备查核;即声覆部院咨查事件,亦著将接准日期、部文咨覆日期一併详叙,违者一慨参处。二十五年五月,他又鉴于嘉庆十二年“恩赏”的直隶兵丁半月钱粮,竟拖延13年之久方才题销,命令吏、兵二部“会议题销迟延处分条款”。颙琰通过自己的言行,表示了要有所作为的决心。 

    第二,惩办贪吏。颙琰亲政后,决心整顿吏治。嘉庆五年十月,他在上谕中指出:“整饬吏治,以清廉为本”,“贪墨之风,首当严惩”。此后20年间,他惩处了许多贪官污吏,其中比较著名的有如下两起: 

    一是直隶司书王丽南侵盗巨额银两案件。嘉庆十一年八月,大臣裘行简上疏劾参称,直隶司库历年收入银数含糊不清,司书狡黠支吾,查出地丁钱粮、耗羡及杂税、银两均有虚收之款,经过“隔别研讯”,查明白嘉庆元年至十一年,司书王丽南伙同他人以私刻假印、挖改公文、虚捏报解、抵冒分肥等手段,侵盗直隶24州县的地丁钱粮、耗羡银两达3l万之巨。颙琰认为这是“从来未有之案”,对王丽南及侵银二万两以上者“立置重典”,并命令传集保定省城各衙门书吏,“看视行刑”,使他们知道法网非可倖逃,“共相儆畏,不致再蹈刑章”。 

    二是江苏知县李毓昌奉委查赈,被毒身亡案。嘉庆十四年五月,李毓昌的族叔李清泰由山东即墨县赴京,向都察院控告其侄被害事件的原委:李毓昌奉委到江苏山阳县今淮安县查赈,应知县王伸汉之邀,到县衙门赴宴,当晚回住处后自缢。但将灵柩运回即墨以后,他见其侄箱内皮衣有血迹。自行开棺后又发现尸身青黑,显系被毒身死。为此,他为李毓昌鸣冤。这是一桩贪官杀死清官的冤案。原来,嘉庆十三年秋,黄河决口,山阳县一带首当其冲,房倒屋塌,广大农民流离失所,饿殍载道。颙琰即令发帑银钱粮赈济百姓。两江总督铁保指派李毓昌前往山阳县,督察赈银发放事宜。李到任后,亲至各乡巡视,察看灾情,抚恤百姓,又调集户口清册认真核对,发现知县王伸汉有严重的贪污行为后查明贪污25000两白银,即刻草拟呈文,准备上报。王伸汉得此消息坐卧不安,派人以万两白银贿赂李毓昌,被拒绝后又与属下包祥等人秘商对策,以重金收买李的随行人员李祥、顾祥和马连升。待一切准备就绪,王伸汉便在县衙宴请李毓昌。酒宴散后,李毓昌回到住所索要茶水。李祥趁机递了一杯掺有砒霜的水,当药性发作时,将李毓昌勒死吊在梁上,伪造了一个自杀的现场。接着,王伸汉又买通了知府王毂,以李毓昌自缢身亡为由层层上报,两江总督铁保轻信定案,一件谋杀重案眼看就要轻轻地被掩过去了。 

    都察院收到李清泰的控告后,随即转奏颙琰。颙琰详加批阅,觉得此事疑窦甚多,必有冤抑,“亟须昭雪,以慰孤魂”,指令彻底根究,以期水落石出。他命令两江总督铁保将王伸汉及有关人证押送京城,由军机大臣会同刑部详审;命山东巡抚吉纶将李毓昌尸棺运至山东省城详加检验。吉纶接到谕旨,立即派人查验李毓昌的尸棺,证明确系中毒身亡。与此同时,军机大臣会同刑部逐一严审王伸汉及有关人证,弄清了他们谋杀李毓昌的全部过程。至此,这一重大案件水落石出。颙琰亲自作出对此案的判决:褒扬李毓昌的清廉,特令赏加知府衔;又亲制《悯忠诗三十韵》,令吉纶采石勒碑,立于李毓昌墓前;铁保昏愦糊涂,革职发往乌鲁木齐效力赎罪;王伸汉立处斩决;王毂处以绞刑立决;王伸汉的仆人包祥处斩;李毓昌的家人李祥、顾祥、马连升卖主求荣,凌迟处死。其中,颙琰认为李祥最为可恶,命刑部司官一员将其解赴山东,押至李毓昌墓前行刑,并要摘其心致祭,以慰“忠魂”。 

    此后,颙琰还亲自处理了一些官吏的贪污案件,以表明他整饬吏治的决心。 

第三,体察民情。颙琰亲政后,许多朝廷大臣和地方官员,往往热衷于歌功颂德,粉饰太平。他对此深恶痛绝,而把自己的注意力较多地放在体察民情上,“夙夜孜孜,亦惟以军务、民生、雨砀、水旱为念”。他声称“总要真知小民疾苦”,对官吏讳灾不报或故意缩小灾情的行为十分痛恨。嘉庆九年六月的一天早上,他正在宫中批阅奏章,突然一只飞蝗落在桌上,太监也随即捕获了十余只。他由此想到,蝗虫既能飞入宫禁之中,可以想见郊外田亩间的蝗虫为患。于是,令直隶总督颜检“查明覆奏”,并派人到广渠门外查看情况。不几天,颜检回奏说,北京郊外蝗虫已捕捉净尽,并称飞蝗不伤禾稼,只食青草。这使已掌握真实情况的颙琰十分恼怒,训斥颜检的奏报“殊不成活”,广渠门外“田禾被蝗食者已有十分之四,尚得云不伤禾稼乎!” 

    他对官吏随意加赋扰民也是深恶痛绝的。嘉庆十七年八月,两江总督百龄等在《通筹南河善后工需折》中,要求增加赋税作为修河费用,并具体建议说,江南、江北地亩如果按康熙时靳辅旧议“每田一亩,出银一钱计算,可得银三百一、二十万两”。颙琰拒绝了这一建议,指出:“今令按亩出银,非加赋而何?’他决定从淮商捐输的400万两中拿出300万两解决南河善后工需,其余一百万两仍还给淮商。这样既解决了修河的费用,又不致增加一般百姓负担。 

    颙琰还通过赈灾、蠲免等方式解决百姓疾苦。他在位的25年间,赈灾、蠲免的事例是很多的,但都是就个别地区而言,而未能像弘历那样,普免天下的钱粮。究其原因,主要是镇压白莲教起义以及修治黄河,10余年间,所费帑金数逾亿万,致使国家财赋入不敷出。因此他在五旬大寿时也未能仿效其父,实现“恩蠲”。10年后,由于社会秩序相对安定,“河流顺轨,久庆安澜”,“以正供所入谨制国用,尚无可虞匮乏”,决定在他六旬寿辰时,将各省积赋银21296800余两、米谷45200余石全部蠲免。 

    颙琰对有关“民生运务”的河防工程也是颇费心计的。他不惜多用帑金,仅南河一项工程,用银不下4000余万两。对于大臣的河防请款,均“全行拨给”。他还对治河提出了一些很好的见解,认为:“全河扼要之处,全在海口畅流”,河防多事,皆由海口淤塞,下壅上溃。他严厉斥责河防大臣总不肯认真疏导,其节次挑挖,亦皆有名无实,白白浪费大量的帑金,而河水却漫溢如常。这些见解,都是很切合当时的实际情况的。 

第四,提倡封建礼教。颙琰和清代历朝皇帝一样,十分懂得“文教治天下”、“以孝治天下”,的道理,竭力用尊孔和提倡封建礼教来完善和巩固其统治,力求在人民心目中树立自己作为传统道德捍卫者的形象。嘉庆九年,颙琰亲到翰林院,在先师孔子牌位前行礼。按旧制,要行二跪六拜礼,为表示对孔子的虔敬,特行三跪九拜礼。此后,他还数次或亲自或派皇次子旻宁“释奠先师孔子”。嘉庆十四年、二十四年即颙琰50.60寿辰时,特准孔子73代孙孔庆镕两次赴京祝寿。孔庆镕在京期间,颙琰对他关怀备至,多次召见,详细询问他本人及其家庭、孔庙的有关情况,赏给他许多珍宝、书籍,还说自己因为频年动乱、水旱灾害,始终未能到孔庙朝圣,十分遗憾,一再告诫他:“你诗礼承家,好生承先圣世业,总要忠孝存心”。顾琰对孔子后代及孔府的关怀备至,是为了加强孔子儒家思想在中国的统治地位。 

    清代,文昌君向不列于祀典中。嘉庆五年,四川总督勒保上奏说,某次起义军数骑“进梓潼,见七曲山旗帜森列,遂退,以为神佑昭然”。颙琰立即亲笔御书“化成耆定”匾额,颁于七曲山祠。又发帑金3000余两,并“各官输银一万有奇”,修复京城地安门外的文昌君废祠。六年五月,文昌君祠告成,他亲临荐香,行三跪九拜礼。命礼官依关圣祠典礼,釐定春秋秩祀。又御制七言诗一章,传谕镌刻于石,永志纪念。 

    颙琰还大力提倡孝道。嘉庆六年三月,云南巡抚初彭龄以双亲俱已年迈,上疏乞请回京侍养。颙琰允准,令其改补京职。总督尹壮图上疏说:“初彭龄莅任一年有余,清介率属,实惠在民,能假以岁月,则滇省元气可复。若骤易生手,则拊循未几,即匆匆去任,殊失赤子之望”,恳请恩准初彭龄留任。颙琰在谕旨中指出,初彭龄呈请归养父母,亦属人子之情,“朕方以孝治天下,自难不允所请”。斥责尹壮图说:“若各省绅士相率效尤,纷纷保留,成何政体?” 

    第五,崇俭黜奢。乾隆中后期,随着社会商品经济的发展,统治阶级过着穷奢极欲、一掷千金的豪华生活。颙琰亲政后,表示要提倡俭朴,以期转移社会风气。嘉庆四年正月,颙琰在查处和珅时就知谕内阁说,每年外省督抚所进的贡物,内廷不过“赏收”一二件,其余皆入和珅腰包。他质问道:试想外省所备办的玉、铜、瓷、书画、插屏等物,都是取之州县,州县取之百姓,“稍不足数,敲扑随之,以闾阎有限之脂膏,供官吏无穷之朘削,民何以堪?”  他告诫大臣说:此等古玩,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直若粪土一般,怎么能当奇货对待呢?为此郑重宣布:“经朕此次严瑜之后,诸臣等有将所进之物呈进者,即以违制论,决不稍贷。”不久,他又获知上年底从叶尔羌采解的大块玉石正在运送途中,立即命令各地方官,一接到此谕,不论玉石行至何处,即行抛弃。 

    顺琰本人素习俭朴。早在乾隆四十年前,即他当皇子时,书房中每遇年节,他与师傅、诸昆弟互相馈赠,不过如意、荷包、食物,而“从未有以陈设玩器相持赠者”。亲政后,他又表示“朕躬行节俭,为天下先”,把节俭看作遏制奢侈之风、恢复国家元气的重要措施。嘉庆四年五月,他令“各省督抚司道署内,俱不许自养戏班,以肃官箴,而维风化”。嘉庆十四年,是他五旬寿辰之年。为了防止奢靡之风盛行,前一年就预饬直省督抚不准进献珍宝。十四年五月,他在上谕中说:“万寿正日”,准许督抚各呈献一柄如意,此外惟年例应进土贡及预先准备的书册字画准许呈递,珠玉陈设等件则一概不准进献;民间也不准广陈戏乐,“巷舞衢歌”。十六年,御史景德上疏,建议万寿节时令北京城内演戏设剧10日,“岁以为例”,遭到颙琰的严厉训斥,并被立即革职。 

    颙琰到各地巡幸也较少。他为皇子时,曾随其父弘历巡幸江南。即位之后,多次巡幸盛京、热河等地。嘉庆十年九月,他在东巡盛京返回途中,一路上与同行大臣津津乐道地议论各地风景之美。大臣吴熊光上奏说:“皇上此行,欲稽祖宗创业艰难之迹,为万世子孙法,风景何足言耶?”颙琰颇不以为然,说:“汝苏州人,朕少扈跸过之,其风景诚无匹。”吴熊光又回答说:“皇上所见,乃剪彩为花。苏州惟虎丘称名胜,实一坟堆之大者!城中河道逼仄,粪船拥挤,何足言风景?颙琰很不高兴地质问说:“如汝言,皇考何为六度至彼?”吴熊光赶紧叩头,依然谏道:“皇上至孝,臣从前侍皇上谒太上皇帝,蒙谕‘朕临御60年,并无失德。惟6次南巡,劳民伤财,作无益害有益。将来皇帝如南巡,而汝不阻止,必无以对朕。’仁圣之所悔,言犹在耳。”颙琰后来未能南巡江浙,恐怕与吴熊光等大臣的谏阻及国库空虚很有关系。 

积重难返的闭关政策 

    乾隆年间,英国曾经派马戛尔尼使团来中国,但谈判毫无结果。嘉庆即位,正是18世纪最后几年和十九世纪初,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力图把中国变成它的商品市场和原料供应地,侵略活动日益频繁。外国军舰在中国沿海武装巡弋,屡次炮击沿海村庄。许多侵略分子藐视中国政府和中国法律,肆意杀害中国居民。嘉庆五年,英国船只“天祐号”Providence驶往黄埔,无端向中国民船开枪,以致一人受伤,一人落水淹死。中国官府向英人索要凶手,英人拒不交出,其事不了了之。嘉庆七年,英国兵船六艘停泊在澳门外洋面数月,进行窥伺。嘉庆十二年,英国船只海王星号Neptune水手在广州纵酒行凶,被送回商馆,又于当晚外出寻衅斗殴,打伤中国居民数人,打死一人,英国方面极力袒护凶手,仅以过失杀人罪缴纳四英镑罚金得释。 

    颙琰对西方殖民主义者的野心有一定的认识。嘉庆十三年九月,英国借口与法国在欧洲发生战争,法国将侵夺澳门为词,派海军少将度路利Drury带领兵船九艘侵入广东香山县属鸡颈洋面上,并派300名英军在澳门登岸,占据澳门三巴寺、龙嵩庙及东西炮台。颙琰认为这是对中国领土主权的严重侵犯,立即谕令两广总督吴熊光前往澳门交涉,驳斥英国的荒唐借口,严厉警告他们“即速撤兵开帆,尚可曲恕尔罪,仍准尔国贸易”,否则当封禁进澳水路,断绝粮食供应,调军前往围捕。这一年的十二月,度路利率领英军撤出,事态没有扩大。 

    但是,颙琰毕竟不了解世界的发展,不了解外国资本义的性质和活动方式,缺乏对付资本主义的正确策略。他继续执行闭关政策,以各种清规戒律、繁文缛节极力限制中外交往。他在上谕中说:“天朝富有四海,岂需尔小国些微货物哉?”,封建的自然经济是清王朝统治者固步自封、虚骄自大、闭关自守的根本原因。在这种思想指导下,颙琰使英国第二次派来中国的专使阿美士德的聘问也是毫无结果。 

    英国政府派遣以阿美士德勋爵William Pitt LordAmherst为首的使团前来中国,嘉庆二十一年闰六月初六抵达大沽口。颙琰和其父乾隆帝一样,把使团看成是向中国“进贡”的,因此,使团刚到天津,觐见皇帝的礼节又成了争执的焦点。颙琰派理藩院尚书和世泰、礼部尚书穆克登额往通州迎接,希望劝说阿美士德在觐见时行三跪九叩首之礼。颙琰在上谕中说:“务将该贡使等礼节调习娴熟,方可令其入觐”。而阿美士德从本国得到的是相互矛盾的不同指示。英国政府曾授以便宜行事之权,对于清方提出的要求,若能借此而完成使命,则不妨照办。但是东印度公司的董事们却劝他在觐见的礼节问题上不作任何让步,以免贬损英国的威望。阿美士德勋爵本人则拒绝在这个问题上让步,在与清方官员会谈中,表示“不能同意行鞑靼礼节”,只同意跪单膝,脱帽鞠躬。清廷负责接待的大臣不敢将英国使节的态度如实禀报颙琰,企图含糊了事,且谎称英使已同意行跪拜礼并进行了练习, “起跪虽小不自如,勉强尚可成礼”。颙琰闻知十分高兴。准备在七月初七在圆明园接见英国使节。不料届期阿美士德到达圆明园门口,拒绝入内行礼。这时清廷王公大臣都已穿戴齐全,集合等候;颙琰也准备御殿受礼。但门外为三跪九叩首引起的争执还没有解决。和世泰等极为狼狈,坚持要立即引领阿美士德入园朝见,甚至连拖带推。阿美士德以身体极度疲惫,礼服亦未准备,没有携带国书为理由,不顾而去。清廷官员向颙琰谎称阿美士德突然得病,不能觐见。颙琰令副使觐见,副使也不肯入园。官员们这时再也无法掩盖真相。颙琰十分懊恼,将负责接待的和世泰等“交部严加议处”。责令将英国使团入京沿途一切费用由官员们摊赔;令即日遣送英国使团启程回国。 

    英国在两次遣使聘问失败之后,继续派遣商船在中国沿海进行走私活动,不仅把大批商品如棉纱等源源运来,也将鸦片输往中国。 

    对鸦片输入及其危害,颙琰也有较为清醒的认识。鸦片最初是作为药物输入中国的。雍正时每年输入仅有200余箱。乾隆时吸食者增多,输入激增至4000余箱。嘉庆五年,颙琰下令禁止鸦片进口,规定凡外国商船到广东,须先由行商具结,保证进入黄埔的货船不夹带鸦片。但外国鸦片贩子用贿赂和走私的办法使禁令成为具文,鸦片的输入有增无减。 

    嘉庆十五年三月,京师广宁门巡役盘获一杨姓身藏鸦片烟六合。此事转奏颙琰后,他在上谕中指出:鸦片烟性最为酷烈,食之既久,必致“戕贼驱命,大为风俗人心之害”,特命步军统领、五城御史于各门严密查访,一有缉获即按律惩治,并将其烟物毁弃。嘉庆十八年七月,颙琰再次重申严禁私贩鸦片,并制定了处分官民服食的条例。嘉庆十九年五月,他更明确地指出,鸦片的危害“比白莲教为尤甚”。但由于鸦片走私猖獗,行销地区日广,吸食者越来越多。嘉庆二十五年时有人估计,仅苏州一城吸食鸦片者不下十数人。嘉庆在位25年,虽然对鸦片走私并没有严厉的措施加以禁止,但他关于禁烟的言论对道光朝却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辞  世 

    颙琰于嘉庆二十五年七月二十五日戌刻在承德避暑山庄“龙驭上宾”,留京的孝和皇后闻听此讯,即派王大臣“驰寄懿旨”,命扈从的皇太子绵宁“即正大位,以慰天下臣民之望”。八月十二日颙琰的梓官用128人大槓由避暑山庄启行,奉移入京,沿途十宿,二十三日到达,在乾清宫停放。道光元年三月,葬于昌陵今河北省易县。谥号为“受天兴运,敷化绥猷,崇文经武,孝恭勤俭,端敏英哲,睿皇帝”。 

颙琰在位时先后有两个皇后。一是孝淑睿皇后,姓喜塔腊,副都统、内务府总管和尔经额之女。乾隆三十九年,她被乾隆帝弘历册封为顺琰的嫡福晋。四十七年八月,生下皇次子绵宁。嘉庆元年,颙琰即位,册封她为皇后。一年后病逝,谥为孝淑皇后,道光时加谥为孝淑睿皇后。另一位是孝和睿皇后,姓钮祜禄氏,礼部尚书恭阿拉之女。颙琰为皇子时,她为侧福晋,即位后被封为贵妃。嘉庆二年五月,颙琰奉太上皇弘历的敕谕,命她继位中宫,先册封为皇贵妃。六年四月,颙琰又正式册立她为皇后。二十五年八月,颙琰在热河病逝。孝和皇后传旨命曼宁即绵宁嗣位,是为道光帝。旻宁尊她为皇太后,道光二十九年十二月病逝。咸丰时加谥为孝和睿皇后。 

颙琰生子五人,女九人。 

简短的结语 

颙琰是清朝入关后的第五代皇帝,是一位勤政图治的守成君主。他亲政后采取的一系列政策、措施,对于改变乾隆后期的种种弊政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没有、也不可能从根本上扭转清代中衰之势。从清朝的发展历史来看,当时早已形成的“积重难返”局面,决非颙琰一人的力量所能扭转;从颙琰个人来说,他始终开不出一个根治日趋严重的腐化和怠惰的药方,对一大批“尸禄保位”的官僚只能采取和风细雨的警告、虚声恫吓,最终“舌敝唇焦”、“随笔掌泪”,徒呼奈何而已。他对西方殖民主义者的侵略虽有一定认识,但内部危机正在日趋严重的封建的古老国家,不可能真正有效地对付外来侵略者,此后只能沿着衰败的道路滑下去。 

主要参考书目 

《清仁宗实录》 

《嘉庆汉文起居注册》 

《清史稿》,中华书局标点本,1977年版。 

吴晗辑:《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 

昭梿:《啸亭杂录》,中华书局1980年版。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朱批奏折》、《军机处录副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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