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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嘉学术编年(乾隆二年-五年)

陈祖武等

乾隆二年丁巳 1737年

正月二十七日,江南贡生王文震,以精於《礼记》,应召入《三礼》馆供职。

  据《高宗实録》卷三五乾隆二年正月丙辰条记:

      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议覆尚书衔徐元梦奏称,江南贡生王文震,潛心

  经书,於《礼记》讲习尤深。请将王文震赏给国子监助教职衔,遇缺题补,

  令在《三礼》馆纂修上行走,专心编校《日讲礼记》。则日讲五经倶全,可以

  並垂永久。应如所请。从之。

二月,汪绂撰成《孝经章句》、《或问》各一卷,自序其撰作缘由及目的所在。

据汪绂《双池文集》卷之五《孝经章句序乾隆二年丁巳》记:

      至哉,孝乎!人道孰有大於此者!孔门之言孝也,散见於《鲁论》、《戴记》

  诸书,而孝之有专经也,则孔子之所以授之曾子,其以经名,未知所始。……

  是盖孔子传之曾子,曾子传之子思,子思传之孟子,与《大学》、《中庸》源

  流一辙矣。秦火之馀,经籍棼泯,《学》、《庸》杂於曲台,《孝经》尘於孔壁。

  汉初所传《孝经》,河间颜芝所献,是谓今文一十八章;古文《孝经》,则安

  国本。而安国遭巫蠱,书未及行,至梁末而遂失。及王逸得古本於市人,而

  刘炫校定之,当世乃大讙其伪。唐玄宗雅意经学,自注《孝经》,卒以一十八

  章为定,是为石台《孝经》。顾自石台颁,而古文《孝经》遂终废阁。爰逮有

  宋,理学昌明之会,河内司马温公实始表章古文,撰为《指解》。朱子起而绍

  之,参合古今文,定为《孝经刊误》,《孝经》之传,不於是而有所折衷欤?……

  维圣朝殚心经义,特命儒臣撰《孝经衍义》一书,用朱子所定经文,列於卷

  首,衍经不衍传,盖倣真西山《大学衍义》之例。是朱子之学,至今日而大

  光,而《孝经》之传,亦於今为烈也。而第是《孝经衍义》既以《刊误》为

  宗,而乡会命题仍用石台之旧,则草野所传诵,亦仍不知所适主。绂鄙野布

  衣,谫陋奚似,然窃维圣王方以孝治天下,则《孝经》为人人所当幼而服习,

  以长而力行者,而何可听其踳驳衡决为也?用是忘其固陋,捃摭旧闻,凛先

  慈膝上之传言,绎朱子刊删之微旨,谬成章句,聊什巾笥,非敢谓前配乎朱

  子之《大学章句》,而上拟《孝经衍义》也。然详其训诂,究其旨归,使经传

  互相发明,而孝道彰於日用,则愚者一得,或广而播之,其亦有当於朱子之

  心,则亦有当於孔子、曾子之心焉。而圣朝之以孝治天下也,将使人人实践

  而力行之,其亦不无一德同风之一助也欤?

    案:据余龙光《双池先生年谱》卷之二,“乾隆二年丁巳四十六岁”条称:

“二月,《孝经章句》、《或问》成,各一卷。”故繫此文於此。

三月二十六日,高宗令儒臣“日缮经史奏疏进呈”。

据《高宗实録》卷三九乾隆二年三月甲寅条记:

      总理事务王大臣遵旨议奏,翰詹科道,日缮经史奏疏进呈,酌定规则。得

  旨:依议。每日缮进书摺,朕披阅後,交南书房收存。其或召见讲论,朕所

  降旨,令本人於次日缮写呈览,亦交南书房收存。将来行之日久,不特集思

  广益,亦可荟萃成书,以资观览。

七月十六日,清廷补试博学鸿词,録取万松龄等四人。

据《高宗实録》卷四七乾隆二年七月壬寅条记:

      大学士张廷玉、尚书孙嘉淦,以考取博学鸿词优卷进呈,并带领引见。得

  旨:考取一等之万松龄,著授为翰林院检讨。二等之朱荃、洪世泽,著授为

  翰林院庶吉士。张汉,著授为翰林院检讨。

十月二日,清廷恢复元儒吴澄从祀文庙。

据《高宗实録》卷五四乾隆二年十月丙戌条记:

      复元儒吴澄从祀文庙,从兵部尚书甘汝来请也。

十二月十五日,高宗颁谕,令儒臣奏呈经史,勿需避忌。

据《高宗实録》卷五八乾隆二年十二月戊戌条记:

      谕内阁:朕命翰林、詹事、科道诸臣,录呈经史,本欲以明义理之指归,

  审设施之体要,所望切实敷陈,昌言不讳。如《大易》否泰剥复之几,《尚书》

  危微治忽之旨,《风雅》正变美刺之殊,《春秋》褒贬是非之实;与夫历朝史

  鑑,兴衰理乱所由,人材之进退,民生之疾苦,鉴往古以儆无虞,善为法而

  恶为戒。庶披览之下,近之有助於正心诚意,推之有益於国是民生。涑水《通

  鑑》之编,西山《衍义》之辑,政治所资,前规具在。若有避讳之心,言得

  不言失,言治不言乱,则非所谓竭忱纳诲之道矣。朕於六经诸史,诵览研穷,

  再三熟复,义理之精妙,固乐於探求,怠荒之覆辙,亦时凛於炯鉴。诸臣各

  就意见所及,毋专取吉祥颂美之语。论理必极其周详,论事必极其切当,勿

  尚膚词。

冬,汪绂再度致书江永,就圣贤事业、世道人心问题相质。因传闻之辞,

对江永学风颇有误会。

据汪绂《双池文集》卷之三《再与江慎脩书》记:

  慎脩足下:名誉日远,斯文幸甚!乡邦幸甚!但今人之所以称慎脩,与慎

  脩之所为表见於世者,绂恐非慎脩本志,且不足以尽慎脩,而徒以掩乎慎脩

  之为慎脩。又以声气虽通,未获面晤,则未知慎脩之所以覃思嘿会,悦心研

  虑者,果其在此在彼?此圣贤事业、世道人心所共关繫,故敢再以书质。……

  今之号为尊守紫阳者,亦或以小言细物与朱子争博洽。慎脩潛心经籍,考慎

  先王法制,悬揆慎脩所志,当与洙泗、紫阳同一心法。然求其弗畔於道,势

  不得不由博反约,而今世遂徒以博称慎脩,且或为慎脩作忼慨不遇赋,是安

  足以尽慎脩之大,而慎脩之所以苦心为慎脩者,不反以虚称掩耶?且夫博最

  难言耳,天地之大,古今所传,记载何竆,岂耳目所能徧及?此圣人所不知

  不能者,慎脩苟以博洽自见,则由基之射百中,或不无一失,世之人以是称

  慎脩,後不且有以是诋慎脩者欤?但圣贤事业,於今渺矣,瓦石自甘,一世

  不好,士苟不无近名之心,未有不狥世之所惊喜以自见其长者。明季诸贤,

  立社标榜,手袖一卷时文,徧谒名贵,贤者不免。则因世俗之所以称慎脩者,

  而慎脩亦遂甘以此自见,此绂之所不能无疑也。要之,人言多不足信,慎脩

  其必有以自矢。旧冬曾以长牍奉渎,至今未蒙下报,其意志不同与?抑鄙其

  言为不足答邪?併此遥候,望惠金玉无吝,非惟解绂之疑,抑慎脩之有以自

  白於天下也。    (“狥”,《年谱》作“徇”字,乾隆三年条亦为“徇”。)

    案:据余龙光《双池先生年谱》卷之二,“乾隆二年丁巳四十六岁”条称:

“冬还里,再作书与江慎修先生。”故繫此文於此。

方苞以《三礼》馆副总裁,荐沈彤、全祖望入馆修书。沈、全二人致书婉拒,

祖望且转荐致仕儒臣吴廷华。

据沈彤《果堂集》卷四《上内阁方学士书》记:

      彤之於《礼经》,惟粗知其大义而已。……阁下所以许彤之有当於纂修《三

  礼》者,无他焉,以彤所疏《仪礼》之《士冠礼》,为有契於圣人之心也。夫

  《仪礼》之为书,固圣人自写其动容周旋中礼之仪,以立之则而齐天下,非

  於圣人之道稍见其端倪,而精神与之流通,未易知也。故郑、贾、杨、敖诸

  儒,且或得其粗,况膚末如彤者,顾能得其深耶?谓有契於圣人之心,盖亦

  阁下之过许耳。……旋归意决,而行期未定,待所与倶之人。《士冠礼小疏》

  想录毕,冀即付还。

又据全祖望《鲒埼亭集外编》卷四十六《奉方望溪先生辞荐书》记:

      伏荷尊谕,以某被放,欲留之《三礼》局中,备纂修之一席,感佩感佩。

  馆阁诸臣,原以经术为上,词章为末。某於经术虽尝致力,然自分终惭谫劣,

  至词章则似不至在同年诸公之下。今以明试词章被放,尚敢以经术求进乎?

  ……目今与纂修之任者,人人自以跨郑、王而过之,其中原有素曾究心於此

  者,亦有並未尝读四十九篇、十七篇及《五官》之文,而居然高坐其上者。

  执事为总裁,盖亦知之矣。然则无论某於经术谫劣,真令有一二可采,未必

  不如词章之见詘,是非执事所能保护也。况某刻期南下,省觐切於晨昏之恋,

  若一入荐章,则行程中阻矣。但交好中有堪此任者,不敢不为执事告。前福

  建兴化通判吴君廷华,其留心《三礼》盖二十餘年,於《五官》已成书,某

  皆曾见之,在局诸公莫之或先。向尝欲致之执事,以为纂修之助,且其人久

  在京师,亦苦拓落,执事若能挈其人而登之,某之受赐多矣。归期当在冬初,

  远违讲席,曷胜依恋。

是年冬,扬州马曰琯、马曰璐兄弟开雕宋搨《五经文字》、《九经字样》。

全祖望由京返浙,雪阻扬州,应请为二书撰序。

据全祖望《鲒埼亭集外编》卷二十三《新雕五经文字九经字样题词》记:

      唐《石经》在关中者,一厄於韩建,再厄於向拱,三厄於韩缜,而当时之

  完本不可见。金源以後,累经修治,迨明嘉靖乙卯地震,而元以前之补本亦

  不可见。吾友甘泉马君嶰谷昆弟,得宋搨《五经文字》、《九经字样》,以为是

  希世之珍也,亟为雕本以传之。……二书石本之旧,盖八百年以来无镂板者。

  嶰谷昆弟之为是举,不可谓非补经苑之憾矣。

乾隆三年戊午  1738年

正月十日,高宗颁谕,命举行经筵讲学。

据《高宗实録》卷六十乾隆三年正月癸亥条记:

      谕礼部曰:朕惟四子六经,乃群圣传心之要典,帝王驭世之鸿模。君天

  下者,将欲以优入圣域,茂登上理,舍是无由。我皇祖圣祖仁皇帝,皇考世

  宗宪皇帝,时御讲筵,精研至道,圣德光被,比隆唐虞。朕夙承庭训,典学

  维殷,御极以来,勤思治要,已命翰林科道诸臣,缮进经史,格言正论,无

  日不陈於前。特以亮阴之中,经筵未御,兹既即吉,亟宜举行。所有典礼,

  尔部其诹日具仪以闻。

二月五日,高宗亲祭孔子。

据《高宗实録》卷六二乾隆三年二月丁亥条记:

      祭先师孔子,上亲诣行礼。御书扁曰:与天地参。御书联曰:气备四时,

  与天地鬼神日月合其德;教垂万世,继尧舜禹汤文武作之师。悬文庙大成殿

  楹。

二月二十四日,高宗首举经筵大典。

据《高宗实録》卷六三乾隆三年二月丙午条记:

      直讲官阿山、任兰枝进讲《论语》“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讲毕,上宣御论曰:政刑者,德礼之先声;德礼者,政刑之大本。舍德礼而

  求政刑,必成杂霸之治;即政刑而寓德礼,乃见纯王之心。一而二,二而一

  者也。若云德礼之外,别有所谓政刑,则非圣人垂教之本意矣。

三月二日,高宗率群臣至太学,行临雍释奠礼。

据《高宗实録》卷六四乾隆三年三月甲寅条记:

      前期一日,於宫中致斋。是日,上具礼服,乘舆至太学櫺星门外。降舆,

  由大成殿中门,步进先师位前,行释奠礼。……上还宫,……寻召见衍圣公

  孔广棨暨五经博士各氏後裔等十八人。谕:尔等皆圣贤後裔,因朕临雍来京,

  特行召见。尔等既为圣贤之後,即当心圣贤之心。凡学圣贤者,非徒读其书

  而已,必当躬行实践,事事求其无愧,方为不负所学。况身为圣贤子孙,尤

  与凡人不同,若不能实加体验,徒务读书之名,实於祖德家风,不能无忝。

  尔等务须勤思勉励,克绍先传,以副朕谆切期望之意。

三月二十五日,清廷议文庙从祀,升有子若至大成殿内。

据《高宗实録》卷六五乾隆三年三月丁丑条记:

      礼部议覆:尚书衔徐元梦奏言,《鲁论》所记四科,止就陈蔡诸贤记载,

  後人据此,定为十哲,从祀文庙正殿。嗣以颜子升配先师,因升颛孙子师於

  殿,以补其数。圣祖仁皇帝又以朱子熹昌明圣教,升位其次。是十哲可不必

  拘矣。考《鲁论》次章,即载有子之说,其言行气象,皆与圣人相似。则有

  子若宜得升堂配享,确然无疑。再如宰子予、冉子求,一因短丧有不仁之斥,

  一因聚敛有非徒之责,论者谓宜移祀两庑。其两庑中,如南宫子适、宓子不

  齐,倶以君子见称孔子,自宜並与升配等语。谨按十哲之祀,昉於唐开成,

  至宋咸淳,升子张以补缺数,以孟子称得圣人一体故也。有子若最为游、夏

  所服,孟子亦称智足知圣。从前未跻十哲,实为缺典。应如所请,升有子若

  於殿内东旁卜子夏之下,移朱子熹於西旁颛孙子师之下。通行国子监、直省

  府州县学,一体遵奉。至宰子、冉子,皆圣门高弟,未容轻议。其餘诸贤,

  经称许者甚多,亦岂能概跻十哲?所请两庑升配,均无庸议。得旨:允行。

春,江永复书汪绂,彰明立身及为学旨趣,绍介《礼书纲目》大要。

据余龙光辑《双池先生年谱》乾隆三年四十七岁条,引江永复汪绂书记:

      前岁腊月,接灿人足下手书,再三读之,词旨甚高,与鄙衷殊不相入。

  足下所以箴规之者,大抵误听道塗虚声,非弟之本志也。拟郡邸裁答,因俗

  冗未遑。又书内所言缕缕,亦非片楮所能悉。与其答之不尽,不若徐俟他日

  邂逅面晤,各出所著,互相印可,或亦相视而笑也。今复接长书,所谓“士

  苟有近名之心,未有不徇世所惊喜,以自见其长”,恐非知我之言。书尾云:

  “人言多不足信,慎修必有以自矢。”则足下又似有以谅鄙衷者,於是可以夙

  志毕陈於前矣。弟昔为学,未知向方。十八、九岁读《大学》,熟玩儒先之言,

  知入手功夫在格物。……私心以为,天下无不当读之书,无不当讲之事,无

  不当穷之理。但随吾力所能至,与吾性所最近者,孜孜矻矻而为之。不立界

  限,不计程途,亦不论此书、此事、此理他日有用与否。惟求有得於心,居

  安质深,左右逢原以为快,他人是非毁誉,皆不足以回惑而摇夺之。此弟之

  夙志也。……弟於诸经,《易》为专经,而《礼经》用功尤多。自少即求《仪

  礼经传通解》,反复切究之。读之既久,觉其中犹有蒐罗不备,疏密不伦之遗

  憾。又观朱子晚岁与门人书,多拳拳於礼。庆元庚申三月九日,为易箦前一

  日,犹作书与黄勉斋先生,以修《礼书》为属。其注意於《礼经》如此。窃

  不自揆,更欲为之增损櫽括,以卒朱子之志。是以别定规模,区为八门,一

  曰嘉礼,二曰宾礼,三曰凶礼,四曰吉礼,五曰军礼,六曰通礼,七曰曲礼,

  八曰乐。凡百单六篇,八十有五卷。又采汉、唐、宋诸家论礼,及朱子欲修

  《礼书》论礼纲领者,别为首三卷。近又附入《深衣考误》一卷、《律吕管见》

  二卷,总九十一卷。凡三代以前,礼乐制度散见经传杂书者,悉有条理可考。

  书凡三易稿,初曰《存羊编》,次曰《增订仪礼经传》,三稿始易今名为《礼

  书纲目》。盖八门为总纲,而各篇则纲中之纲也。篇分章,段为目,而事之繁

  碎者,又有细目,则目中之目也。卷帙既多,但能录古注与释文,更欲增入

  唐宋义疏与古今诸儒议论。苦无力,乏人钞写,有志未逮。书成将卄载,不

  欲示人,藏之敝簏,几为虫蚀鼠穿。近年,始有相识者转相传录,渐播闻於

  远方。今上特开礼馆,命儒臣纂修《三礼》,为礼学昌明之会。上台颇有知此

  书者,尝檄县钞送。近日,礼部、礼馆复特行文於安抚部院,取此书入馆,

  便采择。当事方发工价钞录申送,弟亦但以草茅著述,得达馆阁为幸。此外

  更无他冀。倘谓藉此为梯荣之具,则浅衷之见,流俗市井之谭耳。弟於《礼

  书》,本末如此。吾意亦但欲存古以资考覈,非谓先王之礼尽可用於今也。……

  《律吕管见》二卷,……近亦稍传都门。……律与曆通,尝为《曆法管见》

  一卷,撮其大要。又为《翼梅》数卷,羽翼勿菴之书。……此外尚多杂著,

  读书有得,辄随笔写就,不择精粗。即字学、韻学,亦别有管见。拟以《一

  粟》名集,取太仓一粟之意。

五月二日,高宗为婺源朱子家庙题扁。

据《高宗实録》卷六八乾隆三年五月癸丑条记:

      御书宋太师徽国文公朱熹婺源家庙扁,曰:百世经师。

八月三日,清廷举仲秋经筵,高宗标榜政尚宽大。

据《高宗实録》卷七四乾隆三年八月癸未条记:

      直讲官三泰、任兰枝进讲《论语》“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

  功则说”。讲毕,上宣御论曰……宽信敏公,乃圣王治世之大本。而必以宽居

  首者,盖宽者仁之用,仁者元之德,元者善之长,故惟宽然後能兼容並育,

  而群生之众,有所托命焉。《左传》记夫子之言曰:“宽以济猛,猛以济宽,

  政是以和。”盖因一时为郑而发,此补偏救弊之说。若夫圣王出治,舍宽其何

  以为敷政宁人之本哉?

九月九日,汪绂三致书江永,就治礼乐及学风等阐发己见。

据汪绂《双池文集》卷之三《与江慎脩论学书》记:

  接长牍,具道格物穷理之功,及生平阅历甘苦,诚孳孳於为己,而非若大

  军遊骑之远而失归。弟嚮所闻於人言者,亦可以涣然释,而怡然慰矣。但篇

  中缕缕所陈,固皆足下心得,而犹有未尽与鄙见合者,又不敢不条析而互证

  之。朱子《仪礼经传通解》,实朱子未定之书,故当易簀之时,而犹有勉斋之

  属。足下憾其蒐罗犹有未备,疎密犹有不伦,所见诚然,寕敢谓足下之过疑

  先儒哉?且《礼经》至为难治,而足下乃能更为之增损櫽括,以卒朱子之志,

  此儒者真实学问,诚足以持躬淑世,而羽翼圣朝,非寻常博洽比也。特是读

  《礼》者犹贵有以深得先王制礼之心,而实以措之动履。今分纲别目,亦既

  井井有条,惟节收古註及《释文》,为学者入门之路,苟其折衷以朱子之说,

  而决择精详,夫亦止此足矣。若及唐宋疏义与古今诸儒议论,蒐罗太多,则

  议论恐不能无杂。……乃足下又云:“此书之作,但欲存古以资考核,而非谓

  先王之礼可以尽用於今。”则此语亦未尽然。夫先王之大经大法,礼仪三百,

  万世所当率循。若夫文章制度,所得与民变革者,则三王且未尝相袭,如足

  下之所谓以蒲席代古席,以壶代尊,以甆代俎豆数者云云,是矣。至若朱子

  祠宇之议,桂巖宗子之法,乡饮投壶之礼,如足下所拟议,已无不可训可行。

  乃又谓先王之礼,非可尽用於今也,是则何欤?……深衣之制,众说纷纭,

  然近日之非先儒者,要不外欲加左右两襟为得续衽鉤边之制。第不识足下所

  考误为何说,故弟亦未敢置辨。足下又欲取士相见、乡饮酒及投壶礼以教童

  子,使化其骄逸之习,而长其敬谨之心。数者诚能举行,至为今日盛事,弟

  将拭目以竢。……律吕一事,後世几成绝学,然要皆学士高谈理而不能审音,

  伶人习於音而不知其理之故,以致本末相离,茫无一得,非律吕之别有精微,

  别有法度也。……汉儒经学,口传心识,故授受类有专门。後世经学,贪多

  务得,涉躐不精,而经学益多庞杂。……绂本草野迂愚,衣食奔走,夫亦何

  心著述,强厕儒林。乃既以舌代耕,因亦思情田宜耨,见今日学者日角雕虫,

  全然不知反本,其视圣贤经书,秪以为贾利梯荣之具,而时下讲章,汙心翳

  目,亦只为时艺徒开方便之门,因是畔传离经,日趋纖巧,而圣学愈支离晦

  昧矣。先辈中间有为经学计者,如虚斋、次崖诸公,言多可灋,然决择亦有

  未精。绂用是隐忧积愤,思有以明圣贤立教之旨,导学者且反求诸身,是以

  有《四书诠义》之著。……继此而《易》、《诗》、《书》,皆有诠义,共得三十

  五卷。始终秪此发明立教之旨,俾学者反求诸己之心而已。於《礼记》则有

  《章句》十卷、《或问》四卷;於《孝经》则因朱子《刊误》定本,为《章句》、

  《或问》各一卷。《礼记》本《仪礼》之传,原不当析而二之。然《仪礼》当

  实著之日用,而《礼记》中时有精义,尤宜有以嘿成於心。又今学者方以《礼

  记》专经,而陈註浅陋,吴氏支吾,亦不可不为之更订,是以暂遗《仪礼》,

  而从事《礼记》,亦因学者所习而寓以挽回之术也。若乃合经传而脩之,以卒

  朱子之志,则弟方迟之有待,亦以刮目於足下,为乐得以观厥成也云尔。此

  外虽多著述,殊不堪以入世。且生平恥於自衒,有心无力,堆积巾笥,知他

  日徒以覆瓿。然此心终未能自已,诚难免於过虑之讥也。……疑义与析,故

  言之不得不详,篇中不无唐突。然昔者韩、富同心辅政,而议有不合,至於

  动色相争;东莱之与紫阳,说《诗》各有異同,而终身志同道合。弟於足下,

  何必苟同,而此心庶可共谅。如或言有未当,望复惠示玉音,无起操戈入室

  之嫌。此为欣幸。

    案:据余龙光《双池先生年谱》卷之二,“乾隆三年戊午四十七岁”条称:

“秋九月,三作书与江慎修先生”;又“乾隆四年己未四十八岁条”,是年春,

江永回函称:“今乃拜领重九日手书。”知汪绂此书作於九月九日。故繫此文於此。

九月,福建学政周学健,奉召进京,预修《三礼》。途经苏州,按方苞意,

邀沈彤偕行。时彤居丧在家,致书方苞,予以婉拒。

据沈彤《果堂集》卷四《上礼部方侍郎书》记:

      闽学周力堂,以通晓《三礼》,奉召入都。道经敝邑,属其友过舍,聘彤

  偕行,助之纂修,谓由阁下之命,且出手书见示。以彤肤末小儒,乃为大人

  先生所礼重至此,自当感激承命。顾有未能安於心者,故已婉辞力堂,而复

  私布於左右。彤自去春辞阁下而归,未及行,闻先考疾病,仓皇出都,驰至

  家,而先考已前卒。妄求禄养,顾不得汤药饭含之躬亲,抱恨至今,莫可追

  挽。惟是居丧以来,非大事不离几筵。故两年中,朝夕之奠,常事之荐,与

  饮食居处哭踊之节,犹庶几少得自尽。今若从礼官远行,将又弗亲於祥禫而

  持服不终,是彤罪滋大而恨益无穷也。……往者上书阁下,谓欲於《仪礼》

  自成其书。比因讲求丧礼,於《丧服》等篇注说,参考折衷,遂有所补正。

  其餘将亦循次以为,大约五年而稿乃可定。……终三年之丧,成此书以图亲

  名之显。虽书之传不传,要未可知,然苟徇所知而棄其业,岂复有万分一之

  冀望。故虽阁下之大教,最所宜从,而亦勿之敢也。

十月二十二日,高宗颁谕,敦促士子“究心经学”。

据《高宗实録》卷七九乾隆三年十月辛丑条记:

      谕:士人以品行为先,学问以经义为重。故士之自立也,先道德而後文

  章;国家之取士也,黜浮华而崇实学。我朝养士,已将百年,渐摩化导,培

  护甄陶,所以期望而优異之者,无所不至。为士者当思国家待士之重,务为

  端人正士,以树齐民之坊表。至於学问,必有根柢,方为实学。治一经必深

  一经之蕴,以此发为文辞,自然醇正典雅。若因陋就简,祇记诵陈腐时文百

  餘篇,以为弋取科名之具,则士之学已荒,而士之品已卑矣。是在各省学臣,

  谆切提撕,往复训勉,其有不率教者,即严加惩戒,不少宽贷。至於书艺之

  外,当令究心经学,以为明道经世之本。其如何因地制宜,试以经义,俾士

  子不徒视为具文者,在学政酌量行之,务期有益於胶庠,各省亦不必一辙。

  我皇祖御纂经书多种,绍前圣之心法,集先儒之大成,已命各省布政司敬谨

  刊刻,听人印刷,並坊间翻刻广行。恐地方大吏,不能尽心经理,则士子购

  觅,仍属艰难,不获诵读。著督抚藩司等,善为筹画,将士子应读之书,多

  为印发,以为国家造士育才之助。

全祖望重登宁波范氏天一阁,搜求金石旧搨,编为《天一阁碑目》。又

钞天一阁藏明人黄润玉著《仪礼戴记附注》四卷。

据《鲒埼亭集外编》卷十七《天一阁碑目记》载:

      《天一阁书目》所载者,祇雕本、写本耳。予之登是阁者最数,其架之

  尘封,衫袖所拂拭者多矣。独有一架,范氏子弟未尝发视,询之乃碑也。是

  阁之书,明时无人过而问者,康熙初,黄先生太沖始破例登之。於是崑山徐

  尚书健菴闻而来钞。其後登斯阁者,万徵君季野,又其後则冯处士南畊,而

  海宁陈詹事广陵纂《赋彙》,亦尝求之阁中。然皆不及碑,至予乃清而出之。

  其拓本皆散乱,未及装为轴,如棼丝之难理,予订之为目一通,附於其书目

  之後。……予方放废湖山,无以消日力,挟笔研来阁中,检阅款识,偶有所

  记,亦足慰孤另焉。而友人钱唐丁敬身,精於金石之学者也,闻而喜,亟令

  予卒业,乃先为记以贻之。

又据同书卷二十七《仪礼戴记附注跋》记:

      黄孟清佥事为吾乡明初硕儒,其《仪礼》一书析为四卷,以《礼记》比

  类附之。其不类者,载诸卷首或卷末,各有意义。又以军礼独阙,取《周官》

  大田礼补之,及《礼记》载田事者,别为一卷。惟天一阁范氏有之。方京师

  开《三礼》书局,同馆诸公,皆苦《仪礼》传注寥寥。予谓侍郎桐城方公、

  詹事临川李公曰:“《永乐大典》中,有永嘉张氏《正误》、庐陵李氏《集释》。”

  二公喜,亟钞之。虽其中有残缺,然要可贵也。是年,予罢官归,始钞是书

  於范氏。於是《仪礼》之书,自杨氏、敖氏外,添得宋人二种,明初人一种,

  插架稍生色矣。

是年,全祖望为扬州马曰琯、马曰璐藏书撰文纪念。

据全祖望《鲒埼亭集外编》卷十七《藂书楼记》记:

      扬州,自古以来所称声色歌吹之区,其人不肯亲书卷,而近日尤甚。吾

  友马氏嶰谷、半查兄弟,横厉其间。其居之南有小玲珑山馆,园亭明瑟,而

  岿然高出者,藂书楼也。迸疊十万餘卷,予南北往还,道出此间,苟有宿留,

  未尝不借其书。而嶰谷相见,寒暄之外,必问近来得未见之书几何,其有闻

  而未得者几何。随予所答,辄记其目,或借钞,或转购,穷年兀兀,不以为

  疲。其得異书,则必出以示予,席上满斟碧山朱氏银槎,侑以佳果,得予论

  定一语,即浮白相向。方予官於京师,从馆中得见《永乐大典》万册,惊喜

  贻书告之。半查即来,问写人当得多少,其值若干,从臾予甚锐。予甫为钞

  宋人《周礼》诸种,而遽罢官。归途过之,则属予钞天一阁所藏遗籍,盖其

  嗜书之笃如此。    (“藂”字即“丛”)

乾隆四年己未  1739年

正月,张师栻、张师载辑《张清恪公年谱》成,雷鋐应约撰序,表彰张伯行“倡明正学”之功。

据雷鋐《经笥堂文钞》卷上《张清恪公年谱序》记:

      天下有正学,斯有正人。盖天理所恃以常存,世道所赖以不墜者也。仪

  封张清恪公,敭历中外,位跻正卿,一以忠清恭谨,自结主知。其勳德在太

  常,而生平行事尤详见於《年谱》。其居乡居官,在在以倡明正学为切务。鋐

  窃谓世有口谈道学,当利害祸福之介,手颤色变,气馁而不克自持者,以视

  公之笃志力行,历患难颠沛而不渝,其相去为何如?方公之抚吴也,秉道嫉

  邪,权奸反噬,议者深文坐公。我圣祖委任益笃。噫!公之操守不移,固守

  道君子所难。而圣祖之任贤勿贰,可谓君臣相遇,千载一时者矣。公前抚吾

  闽,首辟鼇峰书院,访九郡之俊而礼致之,以程、朱之道倡引後进。维时漳

  浦蔡文勤公实得其心传。迨文勤公嗣主讲席,鋐始受学鼇峰,因得读公所刊

  儒先诸书,而幸有闻焉。癸卯试礼部,谒公邸第。公时掌秩宗,年已七十餘,

  接遇後生小子,如恐或失。於是益歎公之所自任者重,而其睠望後人,无有

  穷已也。公殁且十五年,嗣君属序公《年谱》。自顾愚懦,惴惴焉惧负当年教

  泽,无以称公属望。然渊源所自,安敢自外於门墙?天下後世,读此而闻风

  兴起,抑又何殊於亲炙之也哉!

案:《张清恪公年谱》卷首录此文,略有異同,文末署时为乾隆四年正月。

三月一日,高宗准陕西学政奏,提倡童生习经学。

据《高宗实録》卷八八乾隆四年三月丁未条记:

      陕西学政嵩寿奏,岁科两试,请於《四书》经义外,摘录本经四五行,

  令生童作经义一段,定其优劣。童生中有能背诵《五经》,兼通讲贯者,量行

  取进。从之。

三月三日,高宗准山东学政奏,以“通经致用”奖掖士子。

据《高宗实録》卷八八乾隆四年三月己酉条记:

      山东学政徐铎奏,荐举优拔,贵乎通经致用,请嗣後报优註明通晓何经,

  拔贡改试经解。下礼部议。寻议:优生填註通晓何经,止凭学臣询核,並无

  试牍可稽。而拔贡所试经解,若仍就场中出题处,摭拾问答,亦易剿袭。应

  请於考优拔时,将御纂诸经中,摘取先儒異同之说,令其条分缕晰,作经解

  一篇解部。复於文理清通之内,择立品端方者入选。再,举优过多,未免冒

  滥。应限以大省无过五六名,中省三四名,小省一二名。从之。

四月三日,方苞选辑《四书》文成,进表上奏。

据方苞《方苞集集外文》卷二《进四书文选表》记:

      食礼部俸、教习庶吉士臣方苞谨奏:乾隆元年六月,钦奉圣谕,命臣苞

  精选前明及国朝制义,以为主司之绳尺,群士之矩矱。臣本无学识,又迫衰

  残,恭承嘉命,为愧为恐。窃惟制义之兴,七百餘年,所以久而不废者,盖

  以诸经之精蕴,汇涵於四子之书,俾学者童而习之,日以义理浸灌其心,庶

  几学识可以渐开,而心术群归於正也。伏读圣谕:“国家以经义取士,人心士

  习之端倪,呈露者甚微,而徵应者甚钜。故风会所趋,即有关於气运。”……

  臣敬遵明旨,别裁伪体,校录有明制义四百八十六篇,国朝制义二百九十七

  篇,缮写成帙,並论次条例,恭呈御览。伏望万几之暇,俯赐删定,俾主司、

  群士,永为法程。臣无任战汗隕越之至,谨奉表恭进以闻。乾隆四年四月初

  三日。

五月十三日,方苞以营私革职,留《三礼》馆修书。

据《高宗实録》卷九二乾隆四年五月戊午条记:

      又谕曰:方苞在皇祖时,因《南山集》一案,身罹重罪,蒙恩曲加宽宥,

  令其入旗,在修书处行走效力。及皇考即位,特沛殊恩,准其出旗,仍还本

  籍。又渐次录用,授职翰林,晋阶内阁学士。朕嗣位之初,念其稍有文名,

  谕令侍直南书房,且陞授礼部侍郎之职。伊若具有人心,定当痛改前愆,矢

  慎矢公,力图报效。乃伊在九卿班内,假公济私,党同伐異,其不安静之痼

  习,到老不改,众所共知。适值伊以衰病,请解侍郎职任,朕俞允之,仍带

  原衔食俸。上年冬月,因伊条奏事件,朕偶尔召见一次,伊出外即私告於人,

  曾在朕前荐魏廷珍而参任兰枝,以致外间人言藉藉。经朕访闻,令大学士等

  传旨训饬,伊奏对支吾,朕复加宽容,未曾深究。近访闻得伊向住魏廷珍之

  屋,魏廷珍未奉旨起用之先,伊即移居城外,将屋让还,以示魏廷珍即日被

  召之意。又庶吉士散馆届期,伊已将人数奏闻。内阁定期考试矣,伊复於前

  一日,将新到吴乔龄一名,补请一体考试。朕心即疑之。今访闻得伊所居之

  屋,即吴乔龄之产,甚觉华焕,显係受託,为之代请。似此数事,则其平日

  之营私,可以概见。方苞深负国恩,著将侍郎职衔及一切行走之处,悉行革

  去,专在《三礼》馆修书,效力赎罪。

五月二十一日,高宗准大学士张廷玉等奏,殿试策文,推重经史。

据《高宗实録》卷九三乾隆四年五月丙寅条记:

      大学士伯张廷玉等奏,遵旨会议殿试策文,向来拘定时格,增饰駢语,

  仰蒙皇上降谕禁止。臣等细加酌定,应取历朝流传诵习之文,以为成式。並

  饬各省学政,广行晓谕,务须贯穿古今,陶铸经史。……从之。

七月二十五日,《明史》刊刻告成,总裁张廷玉等奉表上奏。

据《明史》附録之张廷玉等《上明史表》记:

      仰惟圣祖仁皇帝搜图书於金石,罗耆俊於山林,创事编摩,宽其岁月。

  我世宗宪皇帝重申公慎之旨,载详讨论之功。臣等於时奉敕充总裁官,率同

  纂修诸臣,开馆排緝。聚官私之纪载,核新旧之见闻,籤帙虽多,牴牾互见。

  惟旧臣王鸿绪之《史稿》,经名人三十载之用心,进在彤闱,颁来秘阁,首尾

  略具,事实颇详。在昔《汉书》取裁於马迁,《唐书》起本於刘昫。苟是非之

  不谬,讵因袭之为嫌。爰即成编,用为初稿。发凡起例,首尚谨严;据事直

  书,要归忠厚。曰纪,曰志,曰表,曰传,悉仍前史之体裁;或详,或略,

  或合,或分,务覈当时之心跡。文期共喻,扫艰深鄙秽之言;事必可稽,黜

  荒诞奇邪之说。十有五年之内,几经同事迁流;三百餘卷之书,以次随时告

  竣。……谨将纂成本纪二十四卷,志七十五卷,表十三卷,列传二百二十卷,

  目录四卷,共三百三十六卷,刊刻告成,装成一十二函,谨奉表随进以闻。

  乾隆四年七月二十五日。

八月七日,高宗颁谕,命编纂《明纪纲目》。

据《高宗实録》卷九八乾隆四年八月辛巳条记:

      命编纂《明纪纲目》。谕曰:编年纪事之体,昉自《春秋》。宋司马光彚

  前代诸史,为《资治通鑑》,年经月纬,事实详明。朱子因之,成《通鑑纲目》,

  书法谨严,得圣人褒贬是非之义。後人续修《宋元纲目》,上继紫阳,与正史

  纪传相为表裏,便於检阅,洵不可少之书也。今武英殿刊刻《明史》,将次告

  竣。应仿朱子义例,编纂《明纪纲目》,传示来兹。

八月十六日,金坛贡生蒋振生依石经式,手书十三经正文,为清廷奖励,给国子监学正职衔。

据《高宗实録》卷九九乾隆四年八月庚寅条记:

      大学士鄂尔泰等议覆:总河高斌奏称,江南镇江府金坛县贡生蒋振生,

  依石经式,手书十三经正文,计三百册,共五十函。谨先进《易经》二函,

  可否将全册五十函进呈。臣等查十三经,现奉旨命武英殿儒臣详加校阅。今

  蒋振生进呈之《易经》二函,字画尚属端楷,应令高斌将全册五十函,送交

  武英殿,再加校定。如经文果无讹误,字画一律端好,臣等再行具奏请旨。

  从之。寻据总河高斌将蒋振生手书十三经四十八函送到,大学士等以该生年

  近七旬,志在尊经,请赏给国子监学正职衔。其手书十三经,请用棗木板镌

  刻刷印,以备颁发。疏入报闻。

是年,惠栋撰《重卦考》,以明重卦者为神农,而非伏羲。

据惠栋《松崖文钞》卷一《重卦考》记:

      重卦之始,其说纷纭,虞翻、王弼以为伏羲,郑康成以为神农。愚以《繫

  辞》考之,郑氏之说是也。《繫辞》云:“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

  爻在其中矣。”又曰:“昔者庖牺氏之王天下,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

  于是始作八卦。”继之曰:“作结绳以为网罟,以田以鱼,盖取诸离。”离,八

  纯卦,则知伏羲未尝重卦也。伏羲氏没,神农氏作,始云:“盖取诸益”、“盖

  取诸噬嗑。”二卦皆有贞悔,则神农重卦明矣。

乾隆五年庚申  1740年

八月十六日,清廷举仲秋经筵,高宗谕讲官“勿尚铺张溢美之虚文”。

据《高宗实録》卷一二五乾隆五年八月甲寅条记:

      上又面谕经筵讲官曰:经筵之设,原欲敷宣经旨,以献箴规。朕观近日

  所进讲章,其间颂扬之词多,而箴规之义少,殊非责难陈善,君臣咨儆一堂

  之意。盖人君临御天下,敷政宁人,岂能毫无阙失?正赖以古证今,献可替

  否,庶收经筵进讲之益。若颂美过甚,不能实践躬行,反滋朕心之愧。此後

  务剀切敷陈,期有裨於政治学问。勿尚铺张溢美之虚文,而无当於稽古典学

  之实义。

十月十二日,高宗颁谕,提倡读宋儒书,令儒臣研精理学。

据《高宗实録》卷一二八乾隆五年十月己酉条记:

      训诸臣精研理学。谕:朕命翰詹科道诸臣,每日进呈经史讲义,原欲探

  圣贤之精蕴,为致治宁人之本,道统学术,无所不该,亦无往不贯。而两年

  来,诸臣条举经史,各就所见为说,而未有将宋儒性理诸书,切实敷陈,与

  儒先相表裏者。盖近来留意词章之学者尚不乏人,而究心理学者盖鲜。……

  今之说经者,间或援引汉唐笺疏之说。夫典章制度,汉唐诸儒有所传述,考

  据固不可废。而经术之精微,必得宋儒参考而阐发之,然後圣人之微言大义,

  如揭日月而行也。惟是讲学之人,有诚有伪,诚者不可多得,而伪者託於道

  德性命之说,欺世盗名,渐启标榜门户之害。此朕所深知,亦朕所深恶。然

  不可以伪託者获罪於名教,遂置理学於不事,此何異於因噎而废食乎!……

  朕愿诸臣研精宋儒之书,以上溯六经之阃奥。

十月二十九日,高宗颁谕,以朱子“学以为己”之说训饬士习流弊。

据《高宗实録》卷一二九乾隆五年十月丙寅条记:

      朱子同安县谕学者云,学以为己。……朱子此言,即是科举中为己之学。

  诚能为己,则《四书》、《五经》皆圣贤之精蕴,体而行之,为圣贤而有餘。

  不能为己,则虽举经义、治事而督课之,亦糟粕陈言,无裨实用,浮伪与时

  文等耳。故学者莫先於辨志,志於为己者,圣贤之徒也,志於科名者,世俗

  之陋也。国家养育人才,将用以致君泽民,治国平天下。而囿於积习,不能

  奋然求至於圣贤,岂不谬哉!朕膺君师之任,有厚望於诸生。适读朱子书,

  见其言切中士习流弊,故亲切为诸生言之,俾司教者知所以教,而为学者知

  所以学。

十二月,程廷祚著《易通》成。

据《易通》卷首廷祚《自序》记:

      危者使平,易者使倾,天之命也,《易》之道也。吉凶悔吝,其端不可穷,

  待其至而图之,则无及也。是兴神物,以前民用,圣人教天下以忧患而已矣。

  以忧患生其心,则天德为我用,天德为我用,则能知天下之险阻,而自致於

  无咎之地。是故极天下之颐者存乎卦,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其大指可一言

  而尽也。智者居而安焉,乐而玩焉,而天下无餘事矣。愚者不能然,则使以

  尊天敬神之意,致谨於蓍策而不敢肆,亦何在而非《易》之本教与!春秋以

  前,晦於卜筮,孔子作传,深明观象玩辞之法。乃由秦汉以来,異端曲学窜

  伏其中,不可致诘。笺注之作,日增月盛,各自执其所是,而《易》几为天

  下裂。廷祚生乎二千餘年之後,睹群言之淆乱,始尝泛滥求之,而窃有疑焉。

  以为三圣人之设卦繫辞,当必有其故,清夜思之,不知涕之无从。既有所见,

  不能自已,爰自乾隆丙辰,迄於庚申,五易寒暑,著《易通》如干卷。乃尽

  去旧说之未安者,以求合於孔子之说,以上溯乎伏羲、文王之意,而冀其万

  有一得。……乾隆庚申嘉平月立春日,上元後学程廷祚谨书。

江永随程恂入都,与方苞、吴绂、梅瑴成、杭世骏等论学问难。

据江锦波、汪世重辑《江慎修先生年谱》乾隆五年六十岁条记:

      休宁山斗程太史恂,敦请馆於其家。……八月,同程太史入都。三馆总

  裁方苞,编修吴公绂,殷勤问难。光禄梅公瑴成,学士熊公晖吉,编修杭公

  世骏,部郎胡公蛟龄,倶就讲学焉。

又据戴震《戴震集》卷十二《江慎修先生事略状》记:

      先生尝一遊京师,以同郡程编修恂延之至也。《三礼》馆总裁、桐城方侍

  郎苞,素负其学,及闻先生,愿得见,见则以所疑《士冠礼》、《士昏礼》中

  数事为问,先生从容置答,乃大折服。而荆溪吴编修绂,自其少於礼仪功深,

  及交於先生,质以《周礼》中疑义,先生是以有《周礼疑义举要》一书。此

  乾隆庚申、辛酉间也。

李绂《穆堂初稿》五十卷在广东刊行。

据王恕於该书卷首跋语记:

      吾师临川先生《穆堂初稿》,赋、雅、颂一卷,诗十六卷,原说一卷,考

  二卷,解二卷,论、议、赞、箴二卷,墓誌銘、表四卷,记二卷,序六卷,

  传一卷,题跋二卷,告文、诔、哀辞、祭文四卷,共全集五十卷。曰《初稿》

  者谦词也。曩时安溪同年生李光墺,欲锓版於闽中。己未之冬,公子孝洋入

  粤,恕因请而刻之。在南二三同年,梧州陶分司德焘,惠州应司马上苑,新

  会王大尹植,皆欣然愿勷其役。开雕於首春,不数月,会恕适拜署理福抚之

  命,将行矣而工甫竣。吾师道德昭儒先,勳业著封疆,文章炳古今,声光照

  来叶,非恕戋戋小言所能摹绘於万一者。而诸序中故已备言之,则亦不敢以

  赘也。……乾隆庚申立秋日,门人安居王恕谨跋。

      (本文由作者提供,中华文史网首发,引用转载,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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