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翻帝国主义在中国的统治是鸦片战争以来中国革命的首要目标。反帝是中国民主革命的主要任务之一。因为帝国主义是中国独立富强的首要敌人。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人民经过多年的艰辛血斗，终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建立了独立的社会主义国家，但反对帝国主义纲领的科学内涵究竟是什么？似乎仍有一些模糊的认识，这些模糊的认识至今还制约着很多人的行为，影响着我们的事业。 

一、             帝国主义侵华与中国近代社会发展 

在提出问题后，我们认为首先必须明确理论指导问题，也就是站在什么角度去研究反帝纲领的问题。 

长期以来，史学界都是站在中国近代革命的角度，即民主革命的角度去研究中国近代反帝斗争的纲领。通过数十年的研究讨论，已经得出了基本的结论，那就是：帝国主义是中华民族的共同敌人，中国如欲独立富强，必须推翻帝国主义在中国的统治，走出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怪圈，建设新中国。这一点已为中国革命的实践所证明。问题是我们不能停留在这里。前面已经说过，这个结论是站在中国民主革命的角度，亦即站在过去的角度研究得出的结论。今天，我们不能仅仅站在这个角度，而要前进一步，站在现在与未来的角度——即发展的角度去研究这个问题。过去我们主要是从如何摆脱半殖民地半封建制度束缚的角度去探讨和研究。站在革命的立场上，我们关注的只是解放的问题，站在发展的角度，我们不仅要关注解放的问题，更进一步也是更重要的是关注解放后的发展问题。或者有人会说，不解放何来发展？因此二者应是同一回事，亦应该得出相同的结论。其实不然。 

长期以来，我们一直局限于独立和解放，而忽略了发展，从而使独立、解放与发展有时处于矛盾境地——所以在史学界出现了争论，也出现了偏差和失误，甚至错误。这个偏差和失误甚至错误的表现就是在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同时忽略了甚至反对向西方学习，于是在历史上出现过盲目排外，在现实中出现了反对对外开放的逆流；右的表现就是歌颂帝国主义侵略，认为150年（也有的说300年）殖民地就能救中国。之所以产生这两种错误观点的理论基石就是把独立（反帝）与发展割裂、对立起来。我们主张把独立（反帝）与发展统一起来，就是站在中国近代社会发展的角度去研究帝国主义侵华与中国近代社会发展的关系，去探讨反帝斗争与中国近代社会发展的关系。按照这样的原则来思考，我们认为： 

1.毫无疑义，帝国主义侵略给中华民族带来深重的灾难，同时又严重阻碍着中国近代社会的发展，从而成为中华民族的最危险最凶恶的敌人。面对帝国主义的侵略，中国人民奋起反抗，并最终推翻了帝国主义在中国的统治，是合理的，也是必然的。 

2.同时我们也应该承认，资本主义国家在世界上首先创造和使用了先进的生产方式。中国之所以遭到侵略，并在遇到侵略时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未能进行有效地抵抗，是因为中国确实落后。帝国主义的侵略促使落后国家包括中国的觉醒，一方面使中华民族奋起反抗帝国主义的侵略，另一方面也使落后国家包括中国的先进人士认识到帝国主义之所以向外侵略扩张，而且能够实现侵略扩张是因为它在政治经济军事方面的先进，从而促使这些落后国家的先进人士主张学习西方，引进西方的先进的生产方式，学习其社会制度中合理的成份。 

3.帝国主义的侵略也造成了落后国家反对帝国主义并最终能够领导落后民族取得反帝斗争彻底胜利的社会力量——无产阶级。一方面帝国主义以其先进的生产方式侵入中国。在其经营的近代工业中出现了工人阶级；另一方面，帝国主义侵略刺激中国的官僚、买办、地主、商人、军阀投资于近代工业，从而使工人阶级的队伍产生并不断发展、壮大，最终成为反对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最先进的领导力量。 

4.帝国主义以先进的工业技术对中国实行经济侵略，以先进的军事装备对中国进行军事侵略；反动的统治者也引进先进的技术、设备、先进的武器来统治、镇压中国人民（包括代表帝国主义的利益来统治、压迫中国人民）这些先进的技术、设备、武器为人民的力量所夺得，所学会，也就成了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在中国统治的武器。 

事物往往就是这样矛盾着的。中国人民欲完成独立、民主的革命，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在中国的统治。而中国如欲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在中国的统治，又必须向西方学习。从此意义上说，反帝反封建的过程，也是向西方学习的过程。近代中外关系史的全过程，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统一的运动过程。 

5.反帝是手段，社会发展是目的。反帝是为社会发展开辟道路，也是中国近代反帝纲领科学内涵的核心。民族独立与近代化，是两件事，不能互相代替。民族独立不能代替近代化，近代化也不能代替民族独立。但它们不是各自孤立的，而是有着密切联系的。没有民族独立。就不能实现近代化；没有近代化，政治、经济、文化永远落后，也就不能实现真正的民族独立。中国人民百折不回地追求民族独立，最终目的仍在追求国家近代化。（注：参见刘大年：《方法论问题》，沙健孙、龚书铎主编：《走什么路——关于中国近现代史上的若干重大是非问题》，山东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7页。） 

二、中国近代反帝纲领的提出与其科学内涵 

要探讨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在理论上认识清楚什么是纲领？纲领是一个阶级、一个政党或一个团体、一种社会力量提出的奋斗目标，以及达到这一目标的方法、步骤和手段。 

其次，要研究中国近代民主革命中提出的反帝纲领和它所包括的内容。 

研究中国近代反帝斗争的纲领，应该包括以下内容：一是它是由哪个阶级或哪种社会力量提出的？二是为什么反帝？反对帝国主义什么？反帝的目标是什么？三是由哪个阶级领导，由哪些阶级或社会力量参加的？四是通过什么途径实现反帝所要达到的目标？ 

帝国主义是中华民族的共同敌人，中华民族的各个阶级、阶层，各种社会力量都与帝国主义存在着矛盾和抗争。但是，在中国近代，明确提出反帝纲领的只有农民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下面我们就来分析一下它们提出的反帝纲领。 

中国农民最早的有组织的反帝活动应该是从太平天国算起的，但由于该时期太平天国并没有充分认识到帝国主义侵略的真实面目。所以没有明确提出反帝斗争的纲领，虽然当帝国主义与清朝统治者联合起来绞杀太平天国时，太平天国曾与其进行了殊死的搏斗。 

明确进行反帝斗争并提出了反帝斗争纲领的是义和团运动。义和团运动的反帝纲领是“扶清灭洋”。一般认为“扶清”是兼有扶保清朝和扶保中华两种含义的。（注：参见吴思鸥：《略论义和团“扶清灭洋”的口号》，路遥编中国史专题讨论丛书：《义和团运动》，巴蜀书社1985年版，第109—110页。 ）“灭洋”的内容则不仅是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而且要毁灭一切与洋人有关的人与事物。比较能够全面反映义和团反帝要求的文献是1900年7 月湖南衡州会党焚毁英法教堂时散发的传单，该传单以“皇太后召各大臣会议，因立有和约25款，送交各国”的名义，提出了自己的主张。其中15条是关于保护国家权益的，计有“各国前所索赔款，一概作废。”“总署交还中国”，“中国海关仍旧华人办理”，胶州、大连湾、新安、九龙、台湾交还中国，所有传教士各归其国，外国运来中国货物加倍收税等等，都是合理的。但有一些愚昧的成份，如外国使臣不准进京，洋人与中国官员相见要行叩头之礼等等。（注：陈振江、程肃编：《义和团文献辑注与研究》，天津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53页。）反映义和团盲目排外的提法有“毁教灭夷”，“剿杀洋人洋教”，甚至“华人与洋人往还，通洋学，谙洋货者，其间分别差等，共有十毛之目”，十毛之人，“必杀无赦”；（注：光绪二十年四月初二日总署致山东巡抚电、储仁逊《闻见录》、佐原笃介、沤隐《拳乱纪闻》，转引自路遥编《义和团运动》第347、352、159页。）“挑铁道，把线砍，旋再破坏大轮船。”洋书、洋货、洋教堂、洋房、邮政、报房、使馆、学堂，等等。总之一句话，凡是与“洋”字有关的一切均在毁灭之列。（注：参见陈振江、程肃编：《义和团文献辑注与研究》；齐鲁书社编辑部编《义和团运动讨论文集》、路遥编《义和团运动》等。）义和团的“灭洋”纲领的内容既有来源于现实中由于帝国主义侵略所造成的灾难而带来的痛恨，也有认识上的偏差而带来的盲目。如“天久不雨，皆由上天震怒洋教所致……”“消灭洋鬼子之日，便是风调雨顺之时。”等等。 

义和团反帝斗争的方法是依靠封建迷信。团众往往以道教神、佛教神，小说戏曲中的人、神或武艺高强者为保护神。拳众“信枪弹不伤之妄，遇有战事，竞冲头阵，联军御以洋枪，死者如风驱草，乃后队存区区之数，尚不畏死，倏忽间皆中弹而倒，西人皆深悯其愚。”（注：佐原笃介、沤隐《拳乱纪闻》，《义和团》第1册，第149页。）甚至说“拳术练3个月，即有神附，红灯罩练5个月即能升空，随意取之。……且谓大师兄已遣红灯罩飞往各国阻其来兵；然后从事中国，租界不难一扫而平。”（注：管鹤：《拳匪闻见录》，《义和团》第1册，第470页。） 

可见义和团反帝的目标不仅是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而是毁灭一切与“洋”字有关的人与事物，而在帝国主义先进的武器面前，它找不到科学的方式实现反帝的目标，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迷信上面。同时，对封建统治者的盲目也使其与清廷结盟，而这就必然决定了它失败的命运。义和团的纲领反映了中国农民对帝国主义的切齿痛恨和“灭洋”——解除压迫的急切心情，但农民的反帝纲领无论从目标、方式和依靠力量上都存在着严重的错误。这是时代和阶级的局限，也是中国的悲剧。 

如果说中国的农民在反帝斗争上是英勇无畏，但却缺乏科学头脑的话，中国的资产阶级却恰恰相反，它从开始受到帝国主义侵略的刺激提出保国保种，到明确提出反帝经过了一个相当长的历史过程。康有为、梁启超发动变法运动的起因是“国地日割、国权日削、国民日困”，所以要进行变法，“以图保全国地、国民、国教”，但却没有明确提出反帝口号。孙中山建立同盟会，虽然明确提出了目的是挽救民族危亡，（注：孙中山明确指出：“今有满清政府为之鹰犬，则彼外国者欲取我土地，有予取予携之便矣。故欲免瓜分，非先倒满洲政府，则无挽救之法也。”转引自吴剑杰《中国近代思潮及其演进》，武汉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78页。）但因其一直存在有依靠外国支援革命的想法， 所以在《同盟会革命方略》中的对外宣言部分不仅没有明确提出反帝口号，而且明确规定，“所有中国前此与各国缔结之条约，皆继续有效”，“偿款外债，照旧担任，仍由各省洋关，如数摊还”，“所有外人之既得权利，一体保护”，“保护外国居留军政府占领之域内人民财产”等等。等于承认了此前清政府与帝国主义签订的全部不平等条约。（注：见王俯民：《孙中山详传》，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3年版，第271页。）直到辛亥革命爆发，推翻清王朝后，南京临时政府仍然承认不平等条约。 

1924年国共合作后，中国资产阶级对帝国主义的态度有了根本的变化，以孙中山为首的国民党明确认识到是“列强之帝国主义如怒潮聚至，武力的掠夺与经济的压迫，使中国丧失独立，陷于半殖民地之地位。”军阀即利用政权“结欢于列强，以求自固。而列强亦即利用之，资以大借款，充其军费，使中国内乱不已，以攫取利权，各占势力范围。由此点观测，可知中国内乱实有造于列强；……其为祸之酷，不止吾国人政治上之生命为之剥夺，即经济上之生命亦为之剥夺无余矣。”提出了“免除帝国主义侵略”，“以求中国民族之解放”的口号。（注：《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荣孟源主编：《中国国民党历次代表大会及中央全会资料》上，第11—12、16页。）九一八事变后，民族资产阶级不仅提出了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主张，而且积极参加抗日运动。抗日战争中，与中国共产党密切合作，反对中途妥协，坚持抗战到底。抗战胜利后，民族资产阶级先是采取协调国共，兼亲美苏的政策，后终于提出反对美国侵华政策的主张。（注：1945年10月通过的《中国民主同盟纲领》规定：“保障国家之领土主权，民族自由平等，与各国和平相处为原则”，“与美、苏、英与太平洋利益有关各国切实合作，以谋东亚之和平与安定”。中国民主同盟中央文史资料委员会编《中国民主同盟历史文献》第69页，文史资料出版社1983年4月版。1948年1月《中国民主同盟一届三中全会宣言》指出：“美国反动派用了经济军事的援助，公开支持全世界的反动势力，以压迫全世界的民主运动及民族解放运动……本盟站在中国人民的立场，坚决地反对美国上前的对华政策，反对美国把中国当成远东反苏反共的基地，反对美国反动派一切直接间接危害中国主权的行动。”最后提出了“反对美国反动派的对华侵略政策！”的口号。同前引书第374—378页。） 

中国民族资产阶级反帝主张中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向西方学习的观点；二是与人民群众结合的主张。早期资产阶级不敢明确提出反帝，但却主张不仅学习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引进西方的先进生产力和生产方式（诸如实业救国、教育救国、科学救国等主张），而且主张学习西方的民主制度（应该说明的是即使在资产阶级的主张中，全盘西化的观点也不是主流）；后期之所以提出明确的反帝口号，都是因为认识到人民的力量，在人民群众的推动下，与人民群众的力量结合后才提出并实践的。 

无产阶级的代表者是中国共产党，他们一开始就明确提出了反对帝国主义的主张。中国共产党当时对于中国社会状况的认识是“执政的军阀每每与国际帝国主义互相勾结”，造成了中国政治无法改革，经济无法发展。（注：《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一册，第36、62页。）中共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关于“国际帝国主义与中国和中国共产党”的决议案》明确提出“推翻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达到中华民族的完全独立”的目标。（注：《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一册，第36、62页。）在二大宣言中，中共中央深刻地分析了帝国主义侵略给中国造成的灾难，提出了“打倒国际帝国主义”的口号。其后，中国共产党明确提出了中国民主革命的纲领是反帝反封建，并随着革命实践的发展不断丰富和发展这一纲领，从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科学体系，并以此为指导，领导中国人民经过浴血奋战，取得了中国民主革命的胜利。 

中国共产党提出的反帝纲领，是关于中国革命的科学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主要内容有：之所以反帝是因为帝国主义侵略使中国陷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状态，不打倒帝国主义的侵略，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皆无从改造和发展。要反对帝国主义，必须在无产阶级领导下，结成最广泛的统一战线——这个统一战线无论在国际还是在国内都包括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和一切可以利用的因素，并在统一战线中形成一整套行之有效的科学的政策和策略。吸收和利用人类的一切先进成果、先进技术和先进手段，不仅向友好的国家学习，而且向敌人学习，夺取和学得敌人的先进武器、先进方法、先进手段以战胜敌人。 

“打倒帝国主义”的目标不是消灭帝国主义的国家，而是打倒帝国主义的侵略及其带来的一切影响。而在与一个侵华的主要帝国主义国家斗争时，不排斥甚至主动与其它帝国主义国家在平等的基础上进行友好交往，共同反对侵华的主要帝国主义国家。 

在考察了中国近代社会三种反帝纲领后，我们再来分析中国近代反帝纲领的科学内涵。应该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 

第一，打倒帝国主义是打倒帝国主义的侵略政策及其所带来的一切侵略设施——如驻（在）华的外国军队、警察、法庭、租界；一切特权——如协定关税、领事裁判权、内河航行权；所造成的一切消极后果——如帝国主义恐惧症、投降主义、崇洋媚外思想、全盘西化主张等等。而不是要推翻帝国主义国家的政权，更不是摧毁或占领帝国主义国家。清除帝国主义的侵略清除什么？是清除帝国主义的侵略势力，不是清除随着帝国主义侵略而进来的先进的生产方式、先进技术、管理方式，也不是清除资本主义国家政治、经济、文化方面合理的成份。更不是像义和团那样，凡与“洋”字有关系者全部毁灭之。 

第二，反帝的目标——最终目的是什么？反帝的目标是民族独立，民族独立的目的是清除社会发展的障碍，推进中国的近代化进程，最终推进中国社会向前发展，跻身于世界先进国家行列。这一点是我们必须明确指出的，否则就会出现偏差或失误。 

第三，如何才能实现反帝的目标？这里首先要解决的是反帝的领导力量和参加力量的问题。中国革命的实践证明，中国的反帝斗争只有在无产阶级的领导下，依靠整个中华民族的共同奋斗才能成功。由于中国是一个落后的国家，所面对的帝国主义是有着先进的生产方式、使用先进武器的现代化军队、并且常常是几个帝国主义联合侵略，这就要求我们整合整个中华民族的力量共同进行反对帝国主义。同时，由于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目的要把中国变成它们的殖民地，尽管它们有时运用外交手段，甚至有时假惺惺地以帮助中国的面貌出现，但最终的侵略目的是不会改变的，因此中国人民必须要通过反侵略战争的方式，才能最后实现反帝斗争的目标。这里需要指出的是，在全民族反侵略的战争中，要注意在民族矛盾为主要矛盾的前提下区分阶级阵线。这一点比较一下义和团与抗日战争就会有一个明了的认识。义和团运动与抗日战争看似都是人民群众与统治阶级共同参加的反侵略战争，但二者不可同日而语。义和团运动中，清朝统治者从本质上并非是为了反帝，而只是利用农民的反帝斗争实现自己的阴谋，义和团的主体没有认识到统治阶级的这种本性，因而成为牺牲品，反帝斗争的目标也就不可能实现。抗日战争则不同，中国共产党从一开始就充分认识到了南京政府在抗日的同时，存在着严重的妥协倾向，故明确提出了独立自主的方针，并与统治者的妥协倾向进行了不倦的极具高超艺术的斗争，形成了一整套的策略方针和策略原则，因此使得抗日统一战线虽屡濒于危，却始终没有破裂，终于通过统一战线这个车轮把抗日战争驶向胜利。其次是反帝的手段问题，作为落后的国家，我们必须吸收资本主义国家的一切先进成果，既包括先进技术、生产方式，先进的武器和军队组成方式，也包括社会制度中合理的成份，把反帝斗争与整个国家的近代化进程结合起来，在完成反帝任务的同时，变革社会制度，推进国家的近代化。最后是策略问题，就是要尽可能地分化和利用帝国主义国家间的矛盾，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和条件，才能取得反帝斗争的胜利。 

三、反思和启迪 

上述总结了中国民主革命中反帝纲领的科学内涵，我们必须注意总结民主革命的经验教训，但不能沉浸在民主革命的经验教训中不能自拔。我们必须在此基础上再前进一步，站在现在与未来的角度去反思这些经验教训，并从中获得有益的启示。 

一是今天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发展。自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中外关系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中国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屹立在世界的东方。虽然我们也曾面临过被侵略的危险和被侵害主权的问题，但这已不是中国面临的主要问题，特别是当前世界的主要趋势是和平与发展。西方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家目前主要是靠经济优势——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靠武装侵略来扩展自己的影响，获取政治、经济和文化利益。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中国的主要任务是抓住机遇，尽快地发展社会生产力。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耽耽沉浸于反帝的情结中不能自拔，更需要关注的是如何尽快发展的问题。 

二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调动一切有利的因素，共同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反帝斗争需要整个中华民族的共同奋斗，发展仍然需要中华民族的共同奋斗。我们再也不能耽耽于无谓的争论，人为地扩大甚至制造阶级斗争，分散我们的精力，甚至造成同一阵营内的互相制约，互相扭结，制造人为的障碍，影响我们建设的进程。 

三是克服思想障碍，扩大对外开放，尽快地融入世界发展的大潮流中去。时至跨世纪的今天，我们承认差距和落后，但我们不能仅仅提出向西方学习。一味地过分强调向西方学习，只能跟在西方后面踯躅。我们要融入世界发展的大潮流中去，参与世界大循环、大竞争，在汹涌的激流中把握机遇，迎接世界的挑战，在动荡中寻求跳跃式发展。几乎是自从近代以来，世界就开始了经济一体化的进程，目前政治的联系亦更加密切。但是世界政治经济的发展从来就没有平衡过，这是500 年的世界近代发展史所证明了的。世界在发展中，世界也在变动中，这就是我们的机遇。问题在于我们必须克服资本主义恐惧症，克服帝国主义恐惧症，克服“全盘西化”的恐惧症，借鉴、学习、吸收全人类的先进成果和一切合理并适合于我们的东西——包括技术、管理模式、生产方式、社会制度等一切文明，从而最大限度地推进我们的发展进程。 

（资料来源：《史学集刊》1999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