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年10月下旬,日本第一军自朝鲜渡过鸭绿江,侵入中国辽东地区的同时,第二军自花园口登陆,入侵辽东半岛南部。日军的战略意图十分明显,是侵占整个辽东半岛。清政府采取的对策有三:一是调兵遣将,畿辅大军云集;二是清廷设立“督办军务处”,以统帅前线清军各部协同作战;三是召两江总督刘坤—(1830-1902)进京觐见,授为钦差大臣,节制关内外各军。以上三项措施表明清廷要抗击日军的进犯。日本第一军司令官山县有朋(1838-1922)提出了新的进犯计划。
(一)析木城之战是清军保卫海城,日军进攻海城的关键一仗
1894年11月3日,日军第一军司令官陆军大将山县有朋,率军攻破鸭绿江防线,迅速攻占九连城、安东(今丹东)、凤凰城(今凤城)之后,立即向日本大本营提出《征清三策》,积极主张冬季作战。具体内容如下:
(一)第二军从登陆地点取海上水路至山海关附近再次登陆,占领进攻北京的根据地;(二)向旅顺半岛突进,将兵站基地移至不结冰海岸,以求补给之便利;(三)立刻北进,进攻奉天[1]。
日本大本营对山县有朋的方案持否决态度。认为:在辽东半岛军港旅顺口尚未攻占,北洋舰队尚泊于威海卫港内,渤海北岸又处于冬季气候严寒之际,第一策进行直隶作战,不切续际。第二策向旅顺进军,不仅在金州以东缺少宿营地,行军、宿营都会遇到极大困难,且与大本营作战方针不符,也不可行。第三策立刻北进奉天,又因运输线长,补给困难,冒险性强,进攻无胜利把握,亦不可行。大本营的分析,表明日本军事最高指挥机关否决了山县有朋的冒险进攻方案[2]。大本营对战事有自己的部署。11月9日,大本营命令山县有朋的第一军退至九连城附近,集结在叆河、大洋河之间地带过冬,等待翌年春天冰雪融化之时,再实施“直隶平原作战”之策。
山县有朋对大本营否决他的《征清三策》,内心异常不满。伺机再奏。当11月25日山县有朋得到日军第二军攻占旅顺的消息后,他为了进攻辽南要地析木城、海城,竟背着大本营于12月1日令陆军中将桂太郎(1847-1913)率第三师团由安东向岫岩集结。
为了进攻海城,山县有朋一再向大本营陈述进攻海城的理由,认为清军不断向析木城、海城集结。此时日军如向大连湾进军,将遇到侧翼敌人。为保证日军侧背安全,必须先发制人,先行占领海城。日本大本营的将领们则认为,清军已云集于海城周围的牛庄、田庄台、盖平、鞍山、辽阳一带。如果日军进攻海城,是一种军事冒险行为,因此命令第一、二两军原地待命。然而,山县有朋对大本营的愤懑变成行动,于12月4日,再次向大本营阐明进攻海城之理由,这种一再不尊重大本营的作法,不仅大本营更加不快,还引起前线一些将领的不满。大本营和一些将领均无可奈何。恰好日本明治天皇睦仁(1852-1912)曾获
知山县有朋宿疴复发,特借机钦赐诏书,召山县有朋回国“养疴” [3]。
山县有朋在天皇的“关怀”下,乃不得不于12月8日卸职归国。山县有朋的第一军司令官之职由第五师团长陆军中将野津道贯(1841-1908)接任。山县有朋返国前书写一首诗赠给野津道贯、桂太郎,诗云:
马革裹尸无所期,出师未半岂空归?如何天子召还急,临别阵头泪满衣。
从诗表达的内容看,山县有朋对未能实现其侵略野心异常惋惜,也透露出对大本营决定的不满情绪。大本营对外报道山县有朋去职原因是归国“养病”。但是日本军政界及媒体无不明察内情。据工作在首相伊藤博文(1841-1909)身边的平塚笃所撰《续伊藤博文秘录》中,披露了真相。《秘录》记述道:川上操六(1848-1899)、桂太郎等担心,如果公开罢职山县有朋,山县势必“产生宁可狠心切腹自杀以保持武人面子”的念头,为保住其面子,才通过天皇赐诏“养病”的策略[4],来达到将山县有朋调离前线的目的。
(二)日军加紧进攻准备
日军为进犯析木城进行了较充分的准备。野津道贯接任第一军司令官后,第五师团长则由刚晋升为中将的奥保巩(1846-1930)接任。野津出身于鹿儿岛藩士之家,1887年即补第五师团长。甲午战争爆发后,率军入朝鲜,进中国,占九连城、凤凰城,待机攻取奉天,晋升第一军司令官后,立即部署第五师团在东边道一带与清军作战,同时命令桂太郎的第三师团进攻海城。进攻海城,必须先行攻占岫岩西北通往海城之要地析木城。析木城的战略地位,清军将领亦有充分认识:事关海城之安危得失,因此清军以重兵“倾注于此”。有鉴于此,析木城攻守战势在必行。
析木城位于海城东南25公里处,是海城东南部门户。析木城在辽南是一座有名的古城镇。相传,原花山县的“独木关”,是由城西的“独木桥”演变而得名。唐太宗李世民率兵东征高句丽,收复辽东攻打安东时,长孙无忌撤除“独木桥”以断敌人之归路。此后,“独木关”改名为“析木城”。析木城有金塔、铁塔等名胜古迹和“姑嫂石”的神话传说。析木城四周群山耸立,地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5]。
12月3日上午7时,寒风凛冽。驻扎于安东县的第三师团长桂太郎奉第一军司令官野津道贯的命令,作为独立师团从南路向海城方向进军,拟首先夺取折木城。
第三师团之混成第六旅团长陆军少将大岛久直(1848-1928)率所属第七联队之第一大队、第二大队以及骑兵第三大队、炮兵第三联队为前卫从安东县(今丹东)出发。 第三师团司令部、骑兵少佐闲院宫及弹药纵队、粮食纵队为后卫于8时随主力部队出发。当日下午2时许,师团司令部、炮兵纵队分别宿营于佛爷岭、三汊流,其余各队则于佛爷岭附近村庄宿营。
4日上午8时,第三师团各部从宿营地踏雪出发。截至下午2时,师团司令部在土坊身宿营;步兵则于翟家堡子宿营,炮兵于齐家堡子宿营。
5日上午8时,第三师团各部继续前进,下午4时,师团司令部抵达大洋河右岸的龙王庙宿营。
6日上午,日军第三师团各部先后到达大洋河,经过工兵搭建的木桥。中午从大孤山北麓前进,下午4时到达土城子宿营。
7日上午8时,第三师团司令部从宿营地土城子出发,下午1时到达阁家堡子宿营,其余各部队则于土门子及其附近农舍安营扎寨。
8日上午8时,日军第三师团又继续前进,其司令部从阁家堡子出发,爬过险峻的土门子岭、万全岭。下午 3时许,渡南鸿河[6]。4时30分,师团司令部首先到达岫岩。5时,第三师团长桂太郎到达岫岩。第三师团司令部在岫岩停留一日[7]。
12月9日中午,桂太郎于师团司令部向所属各部队发出作战部署。作战部署包括15项。首先指出清军之大部“似在析木城,一部在清家堡子和二道河子附近。其兵力约四五千人。”其次指出师团攻击目标是析木城。并分别命令“大迫支队九日从岫岩出发,经大偏岭、牛心山,向析木城前进,支援主力部队的进攻。左翼支队九日从岫岩出发,经石灰窝子、胡儿沟,到千马河附近,掩护主力部队之左翼,并对盖平方向实行搜索。”再次布置守备队:一支守备岫岩,并对黄花甸方向实行警戒。一支担任守备大孤山与岫岩之间的兵站线。搬运队由兵站司令官指挥。还规定了各队出发时间:前卫于10日午前7时从通往兴隆沟的道路上的小河处出发,经五道河头上游,向大偏岭前进。主力部队于午前8时30分以其先头部队从
岫岩北端的三岔路口出发。大辎重队于午前9时30分从岫岩北端的三岔路口出发,随主力部队之后行进。令辎重第一梯队于午前10时出发,随大辎重队的后面行进。辎重第二梯队正午出发,随辎重第一梯队的后面行进。同时令野战电信队在岫岩至沟运河之间架设电线,在与兵站电信队接通以后,应立即报告。规定各人员携带两天的粮秣,马匹另带一天的粮秣[8]。
桂太郎在发出上述命令后,立即率第三师团各部分三路向析木城进犯,《日清战争实记》详细报道了各部队区分和行军序列如下:
部队区分为三:
(一)右翼支队。支队长由第三师团所属第五旅团长大迫尚敏(1844-1927)陆军少将统率,包括步兵第六联队(缺一个大队和一个中队)、步兵第十八联队(缺一个大队)、骑兵第一中队(缺一个小队和大孤山、岫岩间的骑兵接力通信哨)、野战炮兵第三大队(缺一个中队)、工兵第二中队(缺—个小队)和第一粮食纵队之一半各部队。
右翼支队于12月9日从岫岩出发,向北直插牛心山(坐落于南马峪内),经过牧牛,再向西进犯析木城,以掩护主力纵队之右翼。
(二)左翼支队,由第三师团所属第五旅团所辖第十八联队长佐藤正(1849—1920)大佐统率,包括步兵第十八联队之一个大队、骑兵第一中队和第一粮食纵队之一半等部队。
左翼支队于12月9日下午从岫岩出发,进至析木城西南的八岔沟(今金沟村)附近,对盖平(今盖州市)方向的清军实行警戒,以掩护主力纵队之左翼。
(三)主力纵队。由四部分组成:
前卫:由第三师团所属第六旅团长大岛久直陆军少将统率,包括以下各部队:步兵第七联队(缺一个大队)、骑兵第三大队本部及第二中队(缺一个小队)、工兵第三大队(缺第二中队及大小架桥纵队)和卫生队之一半。
主力:由第三师团长桂太郎中将亲自统率,包括以下各部队:骑兵第二中队之一个小队、步兵第十九联队(缺一个大队)、野战炮兵第三联队本部及两个中队(包括大队本部)、步兵第十九联队之一个大队和步兵第六联队之一个中队。
辎重第一梯队:由梯队长冈田陆军少佐统率,包括以下各部队:第二粮食纵队、第三粮食纵队、第一兵站粮食纵队、第二兵站粮食纵队(后来进入部队区分)和第二野战医院。
辎重第二梯队:由梯队长木村炮兵少佐统率,包括以下各部队:步兵弹药一个纵队、炮兵弹药两个纵队(一个纵队十日到岫岩)、马场之二分之一和第三野战电信队[9]。命令中还明确指出:
与主力纵队相比,两翼支队要做一些迂回,因此,两翼支队先于主力纵队一天出发,即九日午后佐藤支队从岫岩向盖平方向前进,大迫支队也同时向主力纵队的左翼前进。[10]
日军右翼支队于12月9日在第五旅团长大迫尚敏陆军少将率领下,以石田少佐为其前卫司令官率部于当晚宿营于大偏岭以北约2000米的王家堡子,支队主力则宿营于秋各林、头道河。
主力纵队之前卫由大岛久直率领,于12月10日上午7时出发,沿岫岩至析木城大道前进。桂太郎师团长和参谋军官们在部队的最前面,随之是炮兵驮马、乘马、物资、牛马等从冰上过河。下午3时,前卫步兵到达牛心山以南约半公里处的鸟诺岭。下午3时5分,骑兵到达牛心山。清军步兵、骑兵在此地阻击日军,双方发生激烈战斗,不久清军撤走。日军骑兵则继续向潘家堡子一线进犯。清军步兵50余名占据牛心山以北1200米处的高地继续阻击日军。3时35分,日军骑兵向清军阵地进犯,遭到清军的“猛烈射击”,日军被迫向牛心山西北端后撤。当夜日军支队宿营于南马路和高家堡子,前卫则宿营于牛心山,并对析木城和龙家堡子实行警戒。午后5时过后,到达大偏岭。大偏岭并不险峻,过大偏岭以后,有一条路一直通向北方。东面山下为大洋河的上游。在东北,河畔有个村庄,叫王家堡子。师团司令部和主力部队在王家堡子设营。前卫宿营于王家堡子前方约一里的瓦房店。辎重队于晚10时才到达宿营地[11]。
桂太郎到达王家堡子(今岫岩偏岭)后,于当晚8时向各部队发出如下命令:
一、敌情没有变化。师团十一日向小孤山前进。
二、前卫于午前八时出发,经小片岭向前行进,向前方做远距离搜索,并与右翼支队取得联络。应特别注意对左侧实行警戒。
三、主力部队仍按本日之行军顺序出发,先头部队于午前八时自王家堡子西北约七百米之家屋出发。
四、大辎重队午前九时自指定位置出发。
五、辎重第一梯队午前十时自其最前面的宿营地出发[12]。
(三)清军的设防与顽强抵御
桂大郎所统日军的猖狂进犯,并未能将清廷吓倒,清军仍在顽强抵御,并加强了设防。清军机处于12月5日电令帮办北洋军务的前方各军统领四川提督宋庆(1802-1902):
整顿全军,或分或合,相机雕剿,齐心力战,得能乘此寒令,南船冻阻,北贼亦畏冷怯战,获一大捷,则大局转机即在指顾。……挫其一股,余贼胆裂[13]。
清军为阻止日军进犯海城,在析木城严加设防,以退敌军。当时驻守析木城附近的清军共有四支,分别防守析木城。
一是奉军总兵聂桂林统率13个营(包括步队8营、马队4营、炮队1营)。承担析木城东南的防御,分别驻守达道峪、英沟岭、龙凤岭和山城子一线。并派马队一哨在更南的二道河子担任警戒,又布置两营兵力在析木城东面东大岭、潘家堡子(今东大岭村)组成阻击阵地,是为全军之左翼。
二是奉天盛字马步练军总统、正白旗满洲人丰升阿(?-1909)统率4个营,驻扎于奉军的背后,作为奉军的接应部队,在姑嫂石、朱现屯一带组成阵地。
三是由总兵马金叙(1848-1913)统率仁字军步队2个营,驻扎析木城的外围,为析木城的第三道防线。
四是以副将蒋希夷统领希字军(即大同军)。由总兵8个营(步队7营、马队1营),驻守析木城西南八岔沟东的平顶山(即小井子西高地),为全军的右翼。
总上清军兵力计27营,除步兵营外,有马队5营、炮队1营,约8 000人[14]。
日军为了攻下海城屏蔽析木城,又必须先行占领析木城东南方的二道河。二道河驻有聂士林部骑兵一哨。日军第三师团主力于12月11日拂晓,从王家堡子出发,前卫部队由大岛久直统领从瓦房店(今前营,岫岩境内)同时出发,奔向小孤山。骑兵于同日上午8时从前哨线出发,前进到小孤山,搜索自三间房附近通析木城的所有通道,并设法与日军右翼大迫尚敏旅团取得联络。
王家堡子村前有一条称为四道川的河流,时已结冻。但河中仍有的地方沙石露出冰面。日军急于迅速进军,只能沿河曲折前进。鉴于河上没有桥梁,只好在冰上铺些沙土或稻草,人马得以顺利通过。河之两岸,群山相连,天险绵延数里。右面的山止于二道家子山,左面的山止于二道家子山相对的樱树沟山。前面山间突然开阔,一片平原。《日清战争实记》载:
海城的守备在析木城,析木城的守备在樱树沟山与二道家子山之间的要路上。这里一旦失守,析木城、海城自溃。因此,敌军(清军)倾注全力于此[15]。
同日上午10时,日军前卫骑兵进至龙凤岭一线,防守龙凤岭的清军聂桂林所部奉军首先射击日军,日骑兵还击,敌我双方展开激烈战斗。日军前卫得到战斗报告后,两个中队奉大岛久直之命令,速往增援。聂桂林见状危急,也立即加派援兵。在距二道河子六七百米之地,清军集中了步骑兵二三百名,主力在前方的1500米处的高地及其西面的樱树沟,两处各有清军步兵五六百名。清军右翼兵力增力以后,即向日军展开射击。日军前卫全部兵力在大岛久直的督率下,倾全力与清军展开激战,枪炮声响成一片。在激战中,日军第三师团参谋榊原忠诚少佐“中流弹负重伤,终不再起” [16],并使日军前卫部队受阻。
刚担任日军前卫的步兵第六联队第二大队,大队长小野寺少佐为前卫司令官,从牛心山交叉路口出发。上午11时30分,清军聂桂林所部奉军约百余名,据守潘家堡子以东高地,当发现日军并遭到袭击时,聂桂林不求进取,竟不断收缩防区而后撤。此时日军第六联队之第八中队也从岫岩赶来,归属原部队。至下午2时,支队主力先头部队到达云凤岭。聂桂林率奉军在潘家堡子西北约20米处高地上设阻击阵地。日军前卫抢占潘家堡子以北高地,等待主力到达后再向清军进攻。稍后,清军再次撤出阵地,向西北撤退。下午2时30分,日军向花红峪(今海城接文乡境内)进犯,并派出一支分队到北面的平路对右翼实行警戒。下午5时,聂桂林所部奉军沿潘家堡子以北大道向析木城撤退。晚7时30分,日军骑兵前进到大房身。当晚,日军右翼支队宿营于花红峪,担任前卫的第二大队宿营于黑烙(今黑峪)以监视析木城方向。
(四)中日两军激战后,清军撤走
日军第三师团长桂太郎拟定12月12日总攻析木城。战前清军的聂桂林的奉军2个营在东大岭和潘家子阵地阻击日军,可是奉军在12月10日就遭到日军大迫尚敏右翼支队的攻击,双方在东大岭进行了激烈战斗。清军聂桂林所部以猛烈炮火多次打退日军多次的进攻。当日军迂回到东大岭北侧攻击清军时,清军的两营兵力受到日军东、北两面夹击,渐有支撑不住之趋势,乃于当日下午2时30分撤出阻击阵地,越过五道沟岭,经由蟒洞峪向海城撤退。只有驻守在八岔沟的总兵蒋希夷所部的希字军在平顶山设阻击阵地,与日军遥相对峙。夜幕降临之际,蒋希夷得知聂桂林所部奉军、丰升阿所部盛字练军已陆续撤出阵地退向析木城,直奔海城,自己已成孤军,势难与优势日军对抗,又担心黑夜被日军偷袭,故从平顶山西撤石柱沟,在庙岭一线设防。
聂桂林、丰升阿两支部队从前线的撤退,引起连锁反应。驻守析木城的仁字军统帅马金叙为聂、丰的撤走感到危急,情绪恐慌,认为只靠所部两营兵力,无法抵御其势汹汹来犯的日军,乃放弃析木城,经牌楼屯、钟家屯等地向坡厂、八里河一带撤退[17]。
11日夜,桂太郎令第三师团按照预定计划,从左侧进攻樱树沟方向的清军,并再令支队长大佐佐藤正(1849-1920)率领左翼支队,于12日早7时抢占樱树山的制高点,从北面攻击平顶山清军的背面。
12日拂晓,桂太郎获知樱树沟方向的清军逐渐向析木城撤退的消息,立即决定改变11日制定的作战计划,改由沿大道直袭析木城。命令大岛久直率前卫队沿大道向析木城推进。主力跟随前卫之后行进。同时命令大岛久直的混成第六旅团所属步兵第十九联队长粟饭原大佐率领一支部队,自蟒沟经樱树沟,截断清军退路。
同时,粟饭原率领的第十九联队,行至白草凹沟以东之时,与清军狭路相逢,双方展开激烈炮战,清军不支,撤退时丢下两门火炮,被日军缴获。随之,日军向析木城进犯。
当日,桂太郎令第三师团各部缩小对析木城的包围。形成了东有大迫尚敏(1844-1927)少将统率的右翼支队,南有以桂太郎指挥的第三师团主力各部,西南有粟饭原大佐率领的部队,形成三面包围析木城的态势。清军各部担心遭遇重大损失,竟未经接仗即完全撤出析木城。撤出之前清军将统领本营烧毁。日军进城前,不知城中真相,故先以炮火猛轰,致使“析木城左右均被炮火轰毁,居民物业无一瓦全者,事后,八九千人无家可归。”[18]上午10时,日军第三师团占领了析木城。
(五)析木城失守的教训
析木城之战是清军保卫海城,日军进占海城的关键一仗。经过交战后,清军撤出析木城,日军取得了胜利。究竟如何评价清军?怎样看待日军实现了作战目标?众说纷纭。当时清军聚集了聂桂林、丰升阿、马金叙和蒋希夷四统领所率27营,8000余人,兵力不算单薄,可惜,四支部队缺乏统一指挥,属于各自为战。但是也决不能将聂桂林的奉军、丰升阿的盛字练军说成“不但毫无战斗力,而且军纪荡然”。当时李鸿章发给清廷的一封电报中,有三点值得注意,一是引用前敌营务处臬司周馥(1837-1921)的话:“丰、聂闻风即溃,骚扰不堪”,二是周馥称:“前蒋、马来信,谓此军有不如无。”三是此人提出“将丰调沈”,“聂桂林扎远处” [19]。这些反映出周馥见解之偏激、武断与无知。清军机处收到李鸿章电报之次日即电寄裕禄谕旨:将丰、聂二员“提省研[严]讯,严参惩办” [20]。历史事实是丰、聂等人指挥作战能力确实欠佳,但并非如所说“闻风即溃”,更不该说“有不如无”的话。析木城一带清守军近万人,即樱树沟方向约2 000人,析木城之东有清军3 000人,南面则配备四五千人的步骑兵,冬日作战,对清军有力。清军在抵御日军进犯时,进行一些抵抗。如:12月10日,日军前卫骑兵进犯龙凤岭时,聂桂林的奉军主动射击,并调兵增援,激战中击毙榊原忠诚少佐,阻止了日军前卫的进攻步伐。当日下午在二道河子一带,丰升阿盛字练军与日军激战至下午3时30分。直至日军主力赶来支援,聂、丰两军不支,而向海城撤退。这怎么能说“闻风即溃”呢?更何况,战斗尚在进行,就提出将聂、丰军调走,不是自毁长城吗?从以上叙述中可知,辽南各军来自各处,互不统属,没能协同作战。又加宋庆无力严统各军,这是丢地失城的主要原因。
其实,日军在中国土地上作战,不利因素较多。一是日军长途行军,官兵疲乏;二是当时处严冬季节,日军不适应寒冷天气。但是,日军指挥统一,完全是按第三师团长桂太郎分三路攻占析木城作战计划进行的,互相配合,协同作战,且士气较高,武器精良。这是日军夺下析木城的原因。总之,析木城之失,将海城暴露在日军刀锋之下,对日军来说是扫去了侵占海城的障碍。
[1] [日]藤村道生:《日清战争——东ァジア近代史の转换点》,岩波书店1973版,第129~130页。
[2] [日]藤村道生:《日清战争——东ァジア近代史の转换点》,岩波书店1973版,第130页。
[3] 1894年11月29日,日本明治天皇应伊藤博文转达川上操六和第三师团长桂太郎之泣求,以疗养疾病为名,召回山县有朋回国,敕命如下:“朕卿不见久矣。今又闻卿身染疾病,不堪轸念。朕更欲亲闻卿述敌军之全部情况。卿宜迅速归朝,奏之。”见[日]藤村道生《日清战争——东ァジア近代史の转换点》,岩波书店1973版,第130页。
[4][日]藤村道生:《日清战争——东ァジア近代史の转换点》,岩波书店1973版,第130~131页。
[5]景海云:《日军侵入析木城》,载《中日甲午陆战辽海战事纪》,鞍山文史资料选辑第10辑,鞍山市政协学习宣传和文史委员会1997编印,第138页。
[6]《第三师团进军记》,《日清战争实记选译·辽东之役》,《中日战争》丛刊续编,第7册,中华书局1996版,第325~328页。
[7]《占领析木城和海城的详报》(1894年12月9日),《日清战争实记选译·辽东之役》,《中日战争》丛刊续编,第8册,中华书局1994版,第330页。
[8]《占领析木城和海城的详报》(1894年12月9日),《日清战争实记选译·辽东之役》,《中日战争》丛刊续编,第8册,中华书局1994版,第330~331页。
[9]《占领析木城和海城的详报》(1894年12月9日),《日清战争实记选译·辽东之役》,《中日战争》丛刊续编,第8册,中华书局1994版,第331~332页。
[10]《占领析木城和海城的详报》(1894年12月9日),《日清战争实记选译·辽东之役》,《中日战争》丛刊续编,第8册,中华书局1994版,第332页。
[11]《占领析木城和海城的详报》(1894年12月9日),《日清战争实记选译·辽东之役》,《中日战争》丛刊续编,第8册,中华书局1994版,第333页。
[12]《占领析木城和海城的详报》(1894年12月9日),《日清战争实记选译·辽东之役》,《中日战争》丛刊续编,第8册,中华书局1994版,第333页。
[13]《军机处电寄宋庆谕旨》(光绪二十年十一月初十日、1894年12月5日),《电寄档》,《中日战争》丛刊,第3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版,第244页。
[14]景海云:《日军侵入析木城》,载《中日甲午陆战辽海战事纪》,鞍山文史资料选辑第10辑,鞍山市政协学习宣传和文史委员会1997编印,第141页。
[15]《占领析木城和海城的详报》(1894年12月9日),《日清战争实记选译·辽东之役》,《中日战争》丛刊续编,第8册,中华书局1994版,第334页。
[16]《日方记载的中日战史》,《中日战争》丛刊,第1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263页。另《中日战争》丛刊续编,第8册,第335页为“榊原参谋正与其他参谋一起在敌弹下进行策划,忽然飞来一颗子弹,击穿了榊原参谋的腰部。榊原参谋住进了野战医院。”
[17]景海云:《日军侵入析木城》,载《中日甲午陆战辽海战事纪》,鞍山文史资料选辑第10辑,鞍山市政协学习宣传和文史委员会1997编印,第142页。
[18]蔡尔康等:《中东战记本末·朝警记八·奉天之战》(二),《中日战争》丛刊,第1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版,第181页。
[19]《北洋大臣来电》(光绪二十年十一月十四日、1894年12月10日),《中日战争》丛刊,第3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版,第245页。
[20]《军机处电寄裕禄谕旨》(光绪二十年十一月十五日、1894年12月11日),《中日战争》丛刊,第1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版,第246页。
资料来源:《东方论坛》2007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