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最后在大渡河是怎样失败的?人言人殊。大抵当时清朝方面直接有关者的记录,多在关节处含糊其词;而绘声绘色的详细情节又多出于后来人之手,难免传闻失实。近见黄彭年《黎雅纪行》一文(笔者所见系据原手稿的再抄件),颇可供研究石达开大渡河失败情况之考证。《黎雅纪行》系黄彭年随四川布政使刘蓉去大渡河前线,处理石达开事所作的沿途记事。《太平天国资料》(科学出版社出版)中有《代刘蓉致骆秉章禀稿》一篇,详叙处置石达开及其部众事,就是黄彭年起草的。但《黎雅纪行》是私人笔记,仍有为公函所不载之事。
最值得注意的是《黎雅纪行》记载了骆秉章(四川总督)和黄彭年本人对石达开“乞降”的看法。《纪行》开头叙述了清兵四面包围石达开的形势,接着说:“既而闻贼势益蹙,将缚石达开来降。骆公虑其伪降以缓我师,乘懈而逸,又虑诸将之不能善其后也,于是檄刘公往。时家君居骆公幕府。部署已定,刘公邀予同往。”
据《代刘蓉致骆秉章禀稿》,骆秉章系于同治二年(一八六三)四月二十八日以公文通知刘蓉去大渡河。这时骆秉章得知石达开要“来降”的消息(事实上,石达开已于四月二十七日落入清军之手,骆秉章这时还不知道),但他担心石达开是假投降,是缓兵计。所以派刘蓉这样的大员亲去处理。
后来,骆秉章既擒杀了石达开,所以在奏报中就掩盖了当时派刘蓉去大渡河的主要原意。
刘蓉、黄彭年于四月二十九日离成都,当日至新津,“暮得雅州书,谓贼穷乞降,将过河审其虚实。因检新津图经,南诏阻新穿水不得渡,乃伪请和,桥成而遁。今日贼势正与咸通往事相类。”南诏事,据《新唐书》列传一四七载,唐懿宗咸通十一年南诏犯成都失败,退至双流县,阻于新穿水,其首领“计穷将赴水死,或止之,乃伪请和以纾其急”。三日造桥成而遁。道光九年重修的《新津县志》摘载此事。黄彭年从雅州府得到了“贼穷乞降”的确息,但仍然认为与南诏之往事相类,看法没有改变。
第二天,“五月初一日宿邛州。刘公牒唐总兵、建昌道,檄雅州王千户、岭土司,言善后事。以得骆公檄,石酋果就擒耳。”这一天,他们从成都得到了石达开被擒的消息。但他们担心是假投降的石达开,究竟是怎样落入清营的,是弄假成真,还是原来就是真降,《纪行》就无所记载了。
五月初五日,石达开被唐友耕解送到荣经,“刘公传迅,枭杰之气,见于词色。其于天下将帅独服曾公,亦但称其忠勤为国而已。”这与《代刘蓉致骆秉章禀稿》和刘蓉本人致曾国荃的信中所述石达开词气“不亢不卑,不作摇尾乞怜之语”,是大略一致的。石达开被杀害后,清政府出有告示,并传首各地,至重庆因首级腐烂埋葬(据伍仕谦《关于巴县档案》)。关于石达开的残余部众,黄彭年记五月初四日“途中遇遣散之贼党,询知大树堡尚有二千余人未缴军器,其伪周宰辅领之。”至初五日,“得蔡太守牍,石逆余党悉诛矣”。这是根据骆秉章的命令行事的,是反动统治者所干的一次极其残暴的血腥屠杀。
(资料来源:《光明日报》1980年3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