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杼,袁机的妹妹,字绮文,又字静宜。在姊妹中排行第四,故乃兄袁枚诗文中多称其为四妹。
袁杼的生卒年当为1727年—1776年或1728年—1777年,有待新资料的发现来确定。她病危时自云:“未了三生事,公然五十春。”可知享年五十岁,或接近五十岁。她的母亲章太夫人生卒年为1685年—1778年。乾隆三十九年(1774)九十大寿,袁杼正在病中,次年袁枚以袁通为继嗣,她作有贺诗。她故世在乃母之前,所以对她的在世年代作这样的判断。
出嫁诸生韩思永,生有一子一女。其夫远游他乡,分离时依依惜别,相约返程日期。袁杼朝夕盼望丈夫归来,然而五年后他客死异地,时间大约在乾隆十五年(1750)。消息传来,袁杼悲恸地写出《悼亡》诗,从此过着寡居抚育子女的生活。然其怀念丈夫不已,一次做梦相会,写作《梦先夫子言别》,内云“未见征衫湿,先教粉泪垂。愿移昏作昼,尚可望归期”。希冀白日变为黑夜,以便与丈夫梦中相聚。因夫妻感情甚笃,亦令寡居苦不堪言。
思念丈夫的同时,袁杼着力于教养儿子韩执玉(1746—1760)。执玉人才出众,五岁开始学习《离骚》、“十三经”,九岁会写诗,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参加举人考试,出场即得疾病。袁杼期盼儿子病愈,并能中举:“且待南枝桂花发,教他好向月中求。”但是执玉病势日重,问母亲李白的诗句“举头望明月”下一句是什么,袁杼答曰“低头思故乡”,执玉随即瞑目而逝,似乎返归故里了。这对袁杼打击之沉重是可以想见的:夫死之后,人生希望全部寄托在儿子身上,不想那样年少有才的儿子竟永远地离去。在《哭儿》诗中哀号:“顷刻书堂变影堂,举头明月望如霜。伤心拟拍灵床问,儿往何乡是故乡?”书堂变灵堂、影堂,今人读到此,不免为袁杼伤感堕泪。
儿子死后,袁杼带着女儿离开故土杭州,到袁枚的江宁随园,依附于母亲兄嫂。随园是南京名园,袁枚又将它向世人开放,春秋天游人如织,高朋满座。袁杼却僻居楼上,连吃饭也懒得下楼,一心求清静,怕见人。她说:“自知天命愁如许,愿向灵山礼佛前。”实即在楼上清修,做女居士。偶尔游一趟花园,又见时序变迁造成的自然景物的差异,反倒引起哀思。真是游园也愁,愁不离身。
袁杼不断创作诗歌,题材多在自身、家人、亲友生活范围,诸如悼念亲人、赠送亲友、生活感受之类。其诗浅近,但有形象、有情理。如袁枚出游苏州,她写《寄怀简斋大兄》云:“长路迢迢江水寒,萧萧梅雨客身单。无言单劝归期速,有泪多从别后弹。新暑乍来应保重,高堂虽老幸平安。青山寂寞烟云里,偶倚栏杆忍独看。”说明老母平安之外,表达对客游在外兄长的深情关切和盼其早日归来的心情。袁枚阅后深受感动,立即乘船返回家园。又如作《赠鹏女》,有句云:“花簪一朵休嫌少,字课三张莫厌多。学问每从勤里得,韶光瞬息易蹉跎。”言浅意深,容易为童年女孩接受。没有较深的功力,浅近诗写不好,袁杼较为能够驾驭。但其诗多悲凉之音,如《不寐》:“为寻古字书抽乱,多绣繁花线放长。欹枕不须人睡稳,恐教残梦觅家乡。”将一个无家可归的离乡寡妇的凄楚心情活脱出来。她的五十多首诗,集为《楼居小草》,取名之意大约是表示楼居生活的产物。由袁枚将它刻印,同其三姊袁机的《素文女子遗稿》、堂妹袁棠的《绣余吟稿》《盈书阁遗稿》合为一部,称为“袁家三妹合稿”,收入《小仓山房全集》,有光绪十七年(1891)版,又收入《随园全集》,有1918年上海文明书局印本。
袁杼晚年有两件事不放心,就是她在《除夕十二韵》所写的:“射屏愁弱女,戏彩慰高堂。”老母尚有兄嫂侍养,小女最让她挂怀。为给女儿谋求生路,把她送给袁枚为女,由袁妾方聪娘(1724—1772)抚养,让女儿称自己为姑妈,叫袁枚、方聪娘为爷、娘。其良苦用心,为常人难于做到。不幸方氏于乾隆三十七年(1772)故去,其女仍是孤单。
袁杼五十岁病故,临时安葬在金陵瑶芳门外元山袁机的墓旁,可能后来移回故里杭州。
袁杼以诗作留名后世,《清史稿·艺文志》、光绪《杭州府志·艺文志》、胡文楷编《历代妇女著作考》等书皆著录她的《楼居小草》,徐世昌(1855—1935)选编清代诗人作品,成《晚清簃诗汇》,其中闺阁诗人486家,袁杼为其一。袁杼同时代的金陵学者严长明(1731—1787)推崇《楼居小草》,为之作《题辞》。当今有的传记辞典也因《楼居小草》而为袁杼立传。
参考文献:袁枚:《小仓山房文集》袁枚:《小仓山房诗集》袁枚:《随园诗话》袁树:《红豆村人诗稿》袁杼:《楼居小草》
(原载萧虹主编:《中国妇女传记辞典·清代卷》英文版,美国M.E.SHARPE公司1998年版)女诗人袁棠
袁氏三妹之一的袁棠于雍正十二年(1734)出生。其父袁健磐,当时在广西作幕。在这期间,袁枚也曾去广西投奔他叔父。袁棠有兄弟姊妹数人,在姊妹中排行第四,年龄最小。其父故世,袁枚把他们全家接回故乡杭州,后来,与袁机、袁杼一样寄居在金陵袁枚的随园。袁棠二兄袁树(1731—1810)中秀才后,因家贫不得不外出游幕,操起父业。袁棠就生活在这样贫寒的读书人家。
袁棠在描花刺绣之外,热衷于写诗,不分白天黑夜,苦苦吟哦,而且还不耽误织绣。她的天分颇高,写出来的诗,得到袁枚的赞赏,并因《中秋》《七夕》等诗,特地赠送她金钗,以资鼓励。她在闺中,写出后来梓刻的《绣余吟稿》的大部分作品。袁枚在这部诗集的《序》中说,袁棠当时的写作:“韵语与机声相续,灯花共线影齐清。”可见她绣、吟兼顾。她的二哥袁树在袁棠死后重读《绣余吟稿》,说“心伤能绣凝思处,肠断挑灯问字时”。袁棠不能像男儿从师问学,在自学中请教兄长,只能凑哥哥的时间,所以是一面织组,一面问字,一面吟诵,不做刻苦的努力,就不可能有诗作了。袁棠的闺中苦吟,可以说是“业余”创作,因为家贫,显然要以织组补贴家用,以“绣余”作书名,亦是写实的。
乾隆二十三年(1758),袁棠已经25岁,出嫁给扬州诸生汪孟翊(1712—1773),在随园结的婚,然后过江去夫家。孟翊家庭较富有,是个大家族,但他比袁枚还年长4岁,比袁棠则大了22岁,结婚时已经47岁,在今日人们对这种年龄的不般配尚不能完全接受,何况18世纪的人了。孟翊原先结过婚,妻子死了,留下儿子庭萱和女儿,袁棠是做填房。年龄差距如父女,又是填房,婚前和结婚初期,袁棠对这种婚事一定是被迫无奈的,不满意的。所幸婚后夫妻和好,年长的丈夫深知疼爱年轻的妻子。袁棠勤劳理家,任劳任怨,妥善处理家庭和宗族内的各种人际关系,获得人们的好感,公婆称她孝顺,前房子女尊重她是慈母,族人因为她有才华,和她研讨诗歌,敬重她。
汪孟翊经常外出办事,有时元旦前夕还不能赶回家,袁棠对他异常思念,以《寄怀夫子》为题的诗就作了三首,内中一首写道:“……清夜不堪间里坐,秋风多在树中生。一天月送孤蓬影,两岸蛩催打浆声。恨煞隋堤轻薄柳,年年那管别离情。”不愿丈夫出行和希望他早归,怪及隋堤杨柳,情何其深矣!另一首云:“有恨经年常作别,无能枉自号多才。布衣愿效鹿车挽,何日园林共举杯?”宁肯丈夫不奔走于事业,也愿厮守在一起。孟翊对袁棠感情深笃,尊重她的为人和诗歌创作,婚后二年,给袁棠枣梨《绣余吟稿》,收诗130多首。此后,袁棠仍然写作,每当袁枚到扬州,她就拿出新作,请袁枚欣赏和指教,这样至少又写了五六十首。后来,袁棠由于难产亡故,时年38岁。孟翊非常悲伤,反复阅读她在扬州的诗作,以回忆旧日的恩爱生活。为纪念她,把她的诗汇集为《盈书阁遗稿》,刊刻流传。而他本人因为悲哀过度,在袁棠死亡的第三年辞世。
袁棠以能诗出名,在闺阁时代就以擅长写诗为人称道,袁杼说她是女才子,硗岩老人将她的诗作为楷模与其他女诗人作比较,袁枚称赞她的诗渊雅志洁而情深,其夫说乃妇的诗发于至情至性,无香奁气。袁棠诗的内容同袁杼的一样,多是关于家庭成员的,相互关怀,以诗致意。其大姊远嫁,随夫宦游蜀、鲁,其三兄先后送大姊和袁棠完婚,客死外乡,其五弟原同她芸窗共读,不幸夭亡,袁棠均作诗寄怀,如《哭步蟾三兄》写道:“前年五弟先摧折,今日兄为泉下客。连理人分次第亡,刀铓一夜生胸隔。从今怕见广陵春,回首天涯倍怆神。羡杀世间嬉戏者,荆花成对是何人。”抒发了深厚的手足之情。
她的诗集《绣余吟稿》以“绣余”为名,不是她的“专利”,闺阁诗人多爱用之,如钱塘纪琼的集名《绣余小稿》,同县朱柔则的《绣帙余吟》等。社会要求女子德言容功“四德”,不喜女子有才,所以袁棠等人在妇功之余作诗,并以此命名,才不为世人耻笑。
图52《绣余吟稿》书影笔者以连续三篇文章叙述袁氏三妹,她们都是才女,都信仰和实践三从四德的伦理,而现实的生活偏偏同她们作对,对她们很不公平:一个离异,这在清代社会是极其少见的不幸;一个年轻守寡,丧子,撇下幼女;一个做填房,早逝。而她们的兄长袁枚颇有离经叛道的味道,搞同性恋,收女弟子,四处打秋风。他们兄妹生活在同样的社会、家庭环境,而女子信守纲常条教,男子则可有所违背,亦见当时男尊女卑的社会不合理到何等程度!
参考文献:袁枚:《小仓山房文集》袁枚:《小仓山房诗集》袁枚:《随园诗话》袁树:《红豆村人诗稿》袁棠:《绣余吟稿》
(原载萧虹主编:《中国妇女传记辞典·清代卷》英文版,美国M.E.SHARPE公司1998年版。)
母与子
砥节励行是传统美德的内涵,是杰出人物的表现,下面介绍的尹会一与其母李氏、洪亮吉与其母蒋氏、张惠言与其母姜氏三对母子,是孤儿寡母在极端困境中艰苦奋斗而成就事业的典范。
尹会一(1691—1748),直隶博野人。雍正二年1724进士,五年出任襄阳知府,九年(1731)转任扬州知府,乾隆元年(1736)升任两淮盐政,二年(1737)晋河南巡抚,关心民瘼,疏言常平仓粮不拘存七粜三之例,斟酌灾情接济贫民,获准。四年(1739)以无济干才改任左副都御使,五年(1740)以母年七十余请准终养,九年(1744)母病故,四年后会一亦病逝,乾隆帝下令赐祭,后准入名宦祠。会一的成就,得力于乃母李氏的教诲。乃父尹公弼早逝,家境贫寒,李氏在贫窘中为姑舅和无子的父母养老送终,教会一读书,讲解《论语》。因此,会一少时就立志崇奉孔学,长大后,会一笃信宋儒程朱理学。他出仕以前,在祁州教家馆,把李氏接去侍养。后来尹会一出任襄阳知府,李氏随同到达任所。襄阳水旱灾害严重,每次会一亲去指挥救灾,李氏都要跪在地上祈祷老天保佑风调雨顺,免除灾害瘟疫。众人因她上了年纪,怕弄坏身体,劝她回府署休息,从来也劝不动。冬寒之时,李氏让给六十岁以上的贫民布帛。会一白天在衙门办的公事,晚上均禀告乃母,李氏如果认为有不恰当的地方,就要求他改办,会一每次均下跪请罪。会一的家庭收支均由其母李氏主管,会一夫妇从不多用一尺布、一文钱,把节省下来的钱物拿到公堂分给需要的人。当地百姓感念李氏的恩德,为她建立贤母堂,表示崇敬。会一调任扬州太守及升任两淮盐政,母子居住扬州府城。扬州是商业大城市,人们消费高,馈送也多,会一从不收礼物。李氏认为当地风俗奢侈,特意著作《女训质言》,倡导改变风俗。会一升任河南巡抚,见当地出产的棉花很多,可是百姓却不会织布,因此劝导妇女效法江南,从事纺织。会一终养时秉承母命,买田给同宗族的穷人耕种,不采取赠送的方法,是怕那些人出卖耕田,再度失去生产资料。又办义学,设义仓,资助穷人。李氏的贤名为人传颂。直隶总督高斌到博野拜望她,乾隆帝得知李氏守节抚孤恤老悯贫事迹,特赐诗一首,对联一副,匾额一方曰“荻训松节”,悬于所居堂,诗云:“聆母多方训,于家无间言。……犹闻行县日,每问几平反”。匾与诗赞扬李氏训子有方,有裨政务。李氏始终关心政事,经常阅看朝廷发布的公告,每有好事,她便焚香庆贺。李氏和会一互相砥砺,才有尹会一的政绩与清官形象。
洪亮吉(1746—1809,江苏武进人,6岁丧父,由母亲蒋氏抚养成人。洪家贫乏,蒋氏一面纺织养家糊口,一面教授亮吉读书,除讲授启蒙读物之外,还有《仪礼》《汉魏乐府》等经学、文学书籍。一次,讲到“夫者妻之天”句,想到丈夫早逝,孤儿寡母的苦处,大哭一场,亮吉从而更加懂得敬爱母亲。在讲解儒家经典中,蒋氏特别注重伦理教育。洪亮吉的祖父洪公寀独以个人的财产补偿亮吉曾祖父亏欠的官帑十余万两银子,不让兄弟分担,又受赵氏托孤,破产保全赵家,而己身落入困境,蒋氏时时以公寀的义行教导亮吉,应明大义,舍己为人。蒋氏还带儿子回娘家居住,让亮吉和表兄弟们一同读书。蒋氏是书香门第,亮吉外祖父兄弟五人,二人中进士,一人中举,一人为贡生。蒋家教育子弟极严,孩童入家塾以后,白天晚上都有课程,严寒酷暑也不放假。夏天时,将五六个大缸注满水,放置在书桌底下,学童把腿放进去,既避免蚊虫叮咬,还可以降温,这样孩子虽苦,但可以坚持读书。亮吉在这种氛围中学习,刻苦认真,学问增长很快。但亮吉家境清贫,一次他为买书,把夹衣当了,被母亲发觉,遭到一顿痛打。蒋氏卖掉织的布,把衣服赎回来。乾隆三十二年(1767),亮吉外出考秀才,没有被录取,借住僧房读书,每夜念到三更天。和尚嫌吵,改让他住到既漏雨又潮湿的屋子,他为读书,对此毫不在意。但是他在科场并不顺利,直到45岁才中进士。这时蒋氏早已亡故,洪亮吉思念母亲的教诲恩情,绘制《机声灯影图》,表现其母在灯下纺织教子的情景,广泛请求名家题词,表彰母德。洪亮吉受蒋氏教海,为人正直,忠诚不阿,嘉庆四年(1799)上书朝廷,批评嘉庆帝“视朝稍晏,小人荧惑”,指责皇帝不能勤政,用人不当,赏罚不明,吏治败坏,点名批判朝内外官员四十多人,揭露了官场钻营的种种丑态。这一下捅了马蜂窝,朝臣认为他诽谤皇帝和大臣,要求将他处死,嘉庆帝把他发配新疆,一百天后虽予以释放,但再不用他做官。洪亮吉不以为意,继续研究学间,涉猎范围很广,在边疆历史和地理学方面做出很多贡献。他十分关心国计民生,当时人口已经三亿多,他著文评论,认为人口增长的速度超过了生产的增加,表示担忧。他的著作很多,有《卷施阁文集》《乾隆府厅州县图志》《春秋左传诂》《汉魏音》等。洪亮吉的成就,是他们母子共同砥砺人生的结果。
清代文学史上有一个散文流派阳湖派,张惠言1761—1802)就是这个学派的创始人之一,他的祖母白氏寡居教育其父蟾宾兄弟,其母姜氏又以孀妇训导惠言兄弟,白氏、姜氏苦节厉行,培养出了惠言这样的人才。祖母白氏的丈夫秀才张金第死后,留下三子二女。长子思楷11岁,次子蟾宾9岁。白氏带着两个女儿纺织,挣钱少,一天只能吃一顿掺糠的稀粥。只有过年过节和家忌的日子,孩子们的饭食才得到一点改善。他们的生活用品更是短缺,夏天没有蚊帐,冬衣没有棉絮。白氏没有被这种穷日子压倒,一心让儿子读书,教他们念《四书》《毛诗》。因为她知道得有限,讲解不了的地方,便向张氏本家有学问的人请教。有人看她家这么可怜,劝她不如让儿子干活挣钱以糊口。白氏说,张家六代读书传家,不能到我手里中断了。孩子的叔祖张衍黄是穷教书的,被白氏的精神感动,经常义务教育蟾宾兄弟。也有亲戚接济张家一些粮食和钱,白氏都一笔一笔记下来,以便将来条件好时归还,并教育儿子报答人家的恩情。经过白氏的教育,思楷、蟾宾互相鼓励,发愤学习,终于成为秀才,在乡里教私塾。蟾宾死时,妻姜氏29岁,女儿8岁,儿子惠言4岁,还留下一个遗腹子张诩。当时他家无隔宿的食粮,姜氏面对嗷嗷待哺的幼女稚儿,一度为生活压倒,在惠言五岁时自杀,幸而被人发现救活,从此更尽心抚育儿女。她带着女儿做女红,惠言的伯父思楷居住城里,虽度日艰难,但还是多少给姜氏一点资助。惠言九岁时,伯父把他接到城里教他读书。惠言一个多月才回家看望母亲一次。有一天黄昏时,惠言回到家中,家里一粒米也没有,他晚饭也没吃就睡觉了。第二天早上饿得起不了床,姜氏对他说,我的儿,你饿不惯了,我和你姐姐、弟弟经常不吃晚饭。惠言听了哭出声来。幸好惠言的堂姐知道了,买块糕送来垫补一下,直到太阳下山的时候才借来一点米,煮稀饭喝。惠言跟伯父学习四年,姜氏叫他回来教弟弟念书。姜氏给自己和女儿规定每天干多少活,完成了才休息,晚上也得做。每到晚上,一盏灯放在桌子中央,惠言兄弟对面坐着念书,姜氏母女对面做针线活。到了四更天,他们才相继休息。惠言少年懂事,学习刻苦,14岁开始教家馆,挣钱供家里生活。后来考中进士,任职编修。他针对嘉庆初期官场积弊,主张整顿吏治。著有《柯茗文编》《周易虞氏义》《仪礼图》《读仪礼记》等书。其弟张诩也考中秀才。惠言亲自教儿子成孙读书。成孙也一心钻研学问。惠言有《说文谐声谱》未完成的稿子,成孙替他增补完成,送给大学士、大学者阮元观看,阮元称赞这是“超卓精细”的一部好书。白氏抚养孤儿28年,姜氏则是30年。白氏的艰苦卓绝精神教育了蟾宾、姜氏一代;姜氏又以自己的行动感化了惠言一代;惠言又把这种精神传给儿辈,张家就是靠着世代磨炼,在艰苦中坚持学业,保持了家声,并给社会留下精神遗产,使我们今天还能从中得到启迪。
本文叙述三对孤儿寡母的故事。寡母首先碰到的是生活问题,李氏、蒋氏等人原是小康之家,丈夫去世,家中断了经济来源,难于支撑;白氏、姜氏的家庭原来就一贫如洗,以自己纺织、做女红,抚养了儿女。其次她们碰到的是教育问题,她们亲自教授子女读书,训练他们的智能,讲求教育方法,重要的在于如何做正直的人,做于社会有益的人。儿女也能体贴母亲的苦心,他们刻苦钻研,成为人才,做官爱民,反对弊政,研究学问,讲求实学。艰难中的两代人或者三代人互相砥砺,情深似海,血肉相连。砥砺精神是这类家庭的真正传家宝。
参考文献:《清史稿》卷五○八《列女传一》《清史列传》卷一八《尹会一传》《清史列传》卷六九《洪亮吉传》《清史列传》卷六九《张惠言传》洪亮吉:《外家纪闻》洪亮吉:《卷施阁诗文集》张惠言:《柯茗文编·先府君行实、先祖妣事略、先妣事略》
(资料来源:《砥砺篇》,中国青年出版社1991年版,扩充于2011年1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