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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秘密宗教史研究心得

李世瑜

 

【刘平按,本文系李世瑜先生在第二届中国秘密社会史国际学术研讨会(山东大学,2009.8)开幕式上的发言,后来发表于《历史学家茶座》2010年第1期。2010年12月9日,我带一名学生专程前往天津看望先生,不料先生于12月29日遽然西归。自1988年11月在南京会议上认识先生,迄今20余年,忽然一缕青烟,不胜哀哉!文以载道,现将先生以88高龄自天津前来济南参加会议的发言刊布网络,以为追思。】 

主席、各位专家学者: 

承蒙刘平教授盛情邀请,我今天到会和大家谈一下我是怎么进入民间秘密宗教这一学科的,今天的形势如何,今后的展望如何,特别是要与在座的80后、70后成长起来的学者们谈谈。 

我从事秘密宗教的研究,与我的家庭有很大关系。我出生在一个封建大家庭,家里有70多口人,分三大门,加上男女仆人,共有一百多口,俨然一个小社会。娶过门的媳妇、太太来自不同的地方,也带来了不同的宗教信仰。这屋里信一贯道,那屋里信圣贤道,东家是红卍字会,西家是天地门。尤其是信“仙家”的,信胡二爷的、白六爷的、三仙姑的、柳七姑的都有,九道院子里,“仙家楼”就有四座,所以我不用出家门,就可以研究会道门了。我的父亲留过洋,是有“文明思想”的,他曾说,这些东西不取缔,就会亡国灭种(义和团运动对他的刺激很大),但要取缔,就必须先了解它,看看它是怎么回事,人们为什么会信它。正是在父亲的影响下,我开始注意收集会道门的情况。 

从几十年的研究经历来看,我认为研究会道门最重要的就是深入下层,开展调查。首先要取信于他们,和他们打成一片,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虔诚的信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进行研究,我在1940年就加入了一贯道。他们的口诀、仪式是很少有文字记录的,你就需要参加他们的活动,才能了解。你在记录时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我大多借口去解手,然后躲在一边把刚才听下来的赶紧记录下来。一次记录不全,下次再来,直到记录完整。我到现在还能记得当时做过记录的经文。比如一贯道的请坛词:“大众肃静,各列其班,俱整衣冠,诚敬听宣。八卦炉中起祥烟,育化圣母降临坛,关帝居左纯阳右,二十八宿护法坛。老母至坛,诸神俨然,左指护咤,右指呵边。雷部风部,虎部龙部,各显威严。尔等恭立,细听我言,今逢三天,大道显然,诸部神真,护庇灵坛,鬼神听旨,且莫冥顽……。” 

我掌握了这套方法以后,到各佛堂进行调查就很顺利,当然也遇到过难题。在沧州权王庄调查天地门的时候,当时南开大学有个学生叫朱文通,现在是河北省科学院历史所研究员,今天在坐。他发现他的家乡权王庄有个“天地会”,他打算进行调查,找到他的导师来新夏教授(我的同学),来教授对这套东西不熟悉,写封信叫我带他。我与朱去了权王庄,见了天地会的会头王环荣,经过一番交谈,我才明白他们的天地会是天地门,不是南方秘密会党系统的天地会。这一带天地门的当家师傅叫涂四爷,不在本村住,需要接他来。第二天他来了,是坐“二等”(自行车后架上加装的座椅)来的。不知传话人是如何说的,涂四爷起了误会,以为我是公安局派来查禁他们的,所以此行是准备跟我“拼”一场的。我迎到村外老远就给他作揖,哪知他看也不看我,昂首阔步向村里走去,进了屋坐在炕上,我二次向他作揖,他还是不看我。我知道他是误会了,于是使出了我的“绝技”,跟他讲起门里话来。原来天地门以前在天津市内和四郊很是流行,我早就接触过天地门,所以三言五语就谈到一块了。这个过程朱文通先生在场,他应该还记得(朱答:记得)。我在权王庄住了四天,涂四爷曾领我到村北一间空房里,在炕洞里藏着天地门的水路、吊挂、佛像等文物。这是我遇到的唯一前倨后恭的例子,一般遇到别的教门,我很快就可以让他们不拿我当外人。 

我中学毕业的时候,已经积累了很多会道门的资料。考大学的时候,首先是上哪个学校的问题,我要知道哪个学校承认我所搞的这些东西是一门学问。后经打听,说辅仁大学有个社会学系可以接纳,于是我考进了辅仁。但结果使我很失望,没有一门功课涉及这个问题。直到四年级时,我遇到一位名师赵卫邦,他在《华裔学志》任编辑,在人类学研究院兼职任课,我就投在他的门下,写成了我的学士论文《秘密教门之研究——附一贯道实况调查》。毕业后由他推荐上了人类学研究院,又遇到一位名师、比国人贺登松(Willem Grootaers),他研究过一贯道,他成了我的论文导师。1947-1948年,我曾利用暑假时间,随他先后两次到河北万全、宣化做了为期四个月的调查。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发现了当地黄天道等会道门的活动情况,我收集到的资料后来就成为我的硕士论文的基础。 

1948年,我的硕士论文以《现在华北秘密宗教》的题目在华西大学出版。在论文中,上部主要是摘录历代文献中有关会道门的记录,下部我写到的有五种会道门。出版时仅有下部,而且有一种会道门吕祖道被编辑闻在宥删掉了,删掉的部分恰恰是我用力最多的几万字。删掉的原因是其中有一篇吕纯阳的坛训,说无生老母见世人作恶多端,暂准“赤魔大帝”造反三年,三年之后还将要回去。闻在宥认为这分明是在影射共产党,说他的天下只有三年。当时成都还没有解放,但大势所趋,即将解放,如果他主编的书里有这么一段,他将吃罪不起,因此把这章删去,原稿也毁掉。当时没有复印手段,我也没留底。2007年,台湾出版增订本,全书六章,增加了四种会道门,《吕祖道》一章想在增订本加进去也没有办法了。 

解放后,我的研究重点发生转移。1951年,政府取缔会道门,很多研究无从开展。但我的很多关系还在,通过他们,我看到了不少的经文宝卷。所以,我开始了对宝卷的研究,发表了《宝卷新研——兼与郑振铎先生商榷》,刊于1957年《文学遗产增刊》第四辑,纠正了郑振铎先生的片面认识。我认为,宝卷的发展有一个转变的过程,前期是民间宗教的经卷,后来就逐渐变成了说唱艺术。又发表《江浙诸省的宣卷》,刊于1959年《文学遗产增刊》第七辑。1961年,我在北京中华书局出版了《宝卷综录》一书。 

国外关于秘密宗教的研究,先是俄国人李福清和司徒洛娃,然后是日本学者泽田瑞穗等人,他们都对宝卷有过深入研究。最后是美国人,如欧大年(Daniel L. Overmyer)、韩书瑞(Susan Naquin等人从社会学等角度对民间宗教做过研究,我与他们都曾合作过,联名发表过文章,但我觉得他们对中国下层社会的了解都比较肤浅。真正对民间社会做过深入调查的是美国青年学者杜博思(Thomas DuBois),他本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我的老朋友黄宗智教授的博士研究生,黄叫他到天津来找我,带他调查华北的民间宗教,我自然义不容辞。他在天津十个月,从到天津的第二天就到我家找我,最频繁的接触是每星期见面一次。我叫他调查沧州市权王庄的天地门和太上门,起初还需要人带他去,后来他自己去。他的收获甚丰,利用调查资料写成博士论文(即The Sacred Village: Social Change and Religious Life in Rural North China, Honolulu: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2005.)2000年我们在香港开会还见过面,今天开会他也来了。我认为他做得很不错,是一位后起之秀。 

外国人对中国民间宗教有如此浓厚的兴趣,我不禁在想,我们能不能到国外用研究中国的办法去研究国外宗教呢。1984-1986年,在美国讲学期间,我就着手进行调查外国民间信仰的尝试。我所在的美国费城大学区,有十二条街道,160座教堂,人口不足八万。在半年时间里,我跑遍了所有的教堂,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在如此发达的美国,竟然还存在许多愚昧无知的迷信。后来,我写文章回忆了当时见到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现象。比如他们相信在一棵树上圣母显灵了,大家去围着树下跪。相信气功治病,叫病人卧下,术者像医院里大夫给病人开刀一样,把肚子划开,取出内脏,把病处割掉再缝上,好了,完全用手比划。相信一夜之间就盖成一座教堂,相信一个侏儒拜耶稣后变为巨人。相信某个教主是耶稣转世,他死了以后由他夫人继承,成为“女耶稣”。有一个教派,信徒入教后要把财产全部捐献出来,不许有私人财产。有一次,一个类似人民圣殿教的教徒邀请我参加他们在森林里的聚会,定于下午两点来接我,但他最终没有来,事后才得知聚会的教徒被警察抓捕。当然多数教派还是很正规的,听一次讲道就像听一场大报告一样。 

我曾问过大学区警察局的局长,你们区到底有多少所教堂?他说不知道,叫我去市警察局,我去了,见了局长,他也说不知道,叫我去找市长,我也去了。约好时间见面,是副市长富兰克林见的我。他个子比我还高,见面很亲切,用手搂着我的脖子往屋里行走,他只会说一句中国话:“你怎么样”?我说我很好。到了屋里,我说明来意,他说他也不知道大学区有多少教堂,他们提倡信教自由,你创出一套教义,你讲的有人信,找个地方就可以开教堂。他对我说:“你知道吗,开教堂是不收房产税的,”最后他要求我,在我写出调查报告后给他一份。 

在我调查的范围内,有个教堂叫“基督教科学派”,竟然是《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的教堂,听说我在调查大学区的宗教,他们报告了总部,总部派记者来采访我,还有个美术编辑画了我的像,这个采访登在1986年3月14日的《基督教科学箴言报》上(附有我的画像),题为“《探索西方文化——中国学者考察美国裂教(splinter)》。事后一家日本的英文报纸全文转载了这篇文章。 

在研究宝卷的过程中,我发现了龙天教经典《家谱宝卷》第七、八、九三品,它是明末发动民众支持农民起义的宣传品,我推断这三品与宝卷的其他几品并没有关联。后来见到王见川先生发表的《家谱宝卷》后部的前四品,补充了我所没见过的内容。又蒙陆仲伟先生惠赠该宝卷后部的其他几品,补齐了宝卷后部,同时也证实了我的看法。里面的内容我记得非常清楚,诸如“上马抡枪,下马烧香,白天放抢,夜晚念经”。这部宝卷的全文我已发表在《宝卷论集》里,由台湾兰台出版社2007年出版。我还发现过一本据说是失传了,实际上没有失传的宝卷《三教应劫总观通书》,这是一部很重要的清茶门教的经书,也收入《宝卷论集》。 

当然从事秘密宗教的研究也存在很大的困难。从1940年我调查一贯道算起,到2004年调查涿鹿县普明大佛道,已经经历60多年了,其间遭遇的艰难曲折一言难尽。我的夫人小我一岁,她曾对我说,她跟了我一辈子,每天就感觉和走钢丝一样。1980年代之后,我对民间宗教的研究成果引起了海外学术界的关注。1982年,美国亨利·路斯基金会给我一笔奖金,邀请我去美国访问,天津市委召开紧急会议,结果是没有通过。路斯基金会先后三次邀请我前往,最后是一位亲戚请国家安全部部长替我打的保票,我才于1984年前往美国。台湾方面邀请我前往访问,也经历了前后三次,后来是市公安局南开分局局长替我打的保票,才得以成行。 

我曾编过一套《宝卷辑本》,是一部大部头的书,由天津古籍出版社出版,书已经印好,不想发行以后,公安部联合新闻出版总署发个通知,将此书查禁。书商不死心,又改头换面,将书名改为《宝卷(初集)》,主编也换成别人的名字,结果还是被追出查禁。上世纪90年代初,我还在天津社科院民间宗教研究中心上班时,曾组织一次跟今天大会的内容类似的会,资金都已筹措好,已发出开会征文和日期的通知,不想报批时又没有通过,结果流产了。 

今天形势已经大不一样,查禁的书籍在图书馆可以借阅了,而且,以任继愈为主编的《中国宗教历史文献集成》得以出版,其中有《民间宝卷》一部分,虽然它的内容与《宝卷辑本》和《宝卷(初集)》多所重复,但是宝卷毕竟在中国宗教文献中占了一席,不用再那么偷偷摸摸的出版,出版以后又遭遇查禁的命运了,这是一件好事。像今天这样的大会也可以胜利召开了。从已经拿到手的论文集看,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民间秘密结社和民间秘密宗教的研究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更为灿烂的局面指日可待。民间秘密结社和民间秘密宗教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在现实中都是无时无地不存在的客观事实,小则影响社会,大则影响国家,不可忽视,不可小视。 

我想我们从事民间秘密结社和民间秘密宗教的研究者不会失业,我呼吁广大的青年学者加入这一行列,共同推进这一领域的发展。 

(刘平、柳亚平整理,李世瑜定稿) 

(资料来源: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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