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边疆史地研究取得了显著的发展。具有多学科综合性特点的边疆史地研究在继承历史、边政、舆地、方志、游记等传统的同时,开始吸收和借鉴民族学、宗教学、政治学等学科的理论和方法,使边疆史地研究正在形成贯通古今的新特点,体现出服务于现实边疆建设的应用性功能。所以,从边疆史地研究的发展来看,虽然定位于边疆,但并不局限于史地。
众所周知,边疆是一个国家领土的边缘地带。自国家产生、民族形成以后,地缘关系成为国际之间、族际之间的基本要素。但是,在漫长的历史演进中,国家与民族长期处于动态发展的状态之中,帝国扩张、国家兼并所引起的领土盈缩,民族征服、民族迁徙所导致的族体流变,构成了世界历史长卷中比比皆是的画面。在这种动态的演变中,不仅缺乏稳定的边疆地区,而且也没有固化的边界观念。18世纪西方资产阶级革命所造就的民族国家模式,在主权独立、领土完整和民族整合方面开创了世界国家历史、民族历史的新纪元。
西方民族国家的形成,伴随着西方殖民主义的全球性扩张,这种扩张所推动的殖民统治除了带给各个殖民地无穷无尽的灾祸和苦难外,也带给各殖民地民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武器,各殖民地民族在挣脱殖民主义枷锁的斗争中都选择了民族国家的建国模式。维护国家主权、领土完整、国家统一的基本目标追求,构成了现代人类社会国家格局的基本理念与实践。可以说,在这样一种世界国家格局中,国家之间的边界无论在观念上还是实践中都是非常清晰的。当然,20世纪伴随着帝国霸权的衰落趋势兴起的三次民族主义浪潮造成了世界国家格局的重大变化,由此而出现的领土争端、边界划分等问题也十分突出。但是,我们也必须看到,20世纪是世界民族问题全面释放的百年,这种释放是对历史上帝国征服、殖民统治和现实中霸权主义的强烈反弹,帝国霸权强加、制造、遗留在各个国家之间和各个国家之内民族问题遗产的彻底清算。毫无疑问,这种释放所表现出的极端性是显著的,同时美国等继续奉行霸权主义的西方国家也力图利用这种极端性来分化、弱化其它国家,以期维护和重建其称霸全球、主宰世界的地位。但是,历史告诉世人,任何有过“辉煌业绩”的帝国霸权都不可避免要土崩瓦解。帝国霸权是造成民族冲突的罪魁祸首,在当今世界民族冲突热点中,哪一个没有帝国征服、帝国统治、帝国插手的因素?众多的领土争端、边界纠纷也基本都有帝国主义的背景。如果说历史上帝国争霸的轮回是造成国家、民族动态变化的原因,那么现实中帝国霸权的衰败则为世界国家格局的稳定和解决民族问题提供了环境。
20世纪世界民族问题的全面释放,并不意味着民族问题的解决,但是却为各个国家提供了正确处理和解决民族问题的契机。当今时代,表现在国际层面的民族冲突仍然是以反对霸权主义为主题的,但是解决国内层面的民族问题已经成为所有多民族国家日益重视的国家大事。中国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在世界历史的国家演进中是十分独特的。这种独特性不仅体现为东方文明古国数千年延续不断的传承,而且体现为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形成过程所依托的文明多元性和民族多源性。这种历史国情是需要我们在现实发展中牢牢把握的。
当代中国的边疆问题,主要是边疆地区的开发和建设问题。在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的进程中,沿海地区的开放取得了重大的成就,陆路边疆地区的开放发展正在西部大开发战略的推动下展开新的局面。由于历史的原因,多民族国家中普遍存在少数民族或非主体民族分布聚居于边疆地区的特点,中国也是如此,这也决定了边疆问题研究必然同民族问题联系在一起的现实。边疆的开发与建设同推进解决民族问题的进程是息息相关的,从一定意义上说,西部大开发战略也是我国解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民族问题的战略。边疆少数民族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不仅关系到边疆与内地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各民族社会生活的融通整合,而且关系到巩固边防、兴边睦邻,通过欧亚大陆桥、西南大通道使中国全方位融入世界经济发展大势的前途。当然,经济发展不可能完全解决民族问题,但是解决当代中国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面临的民族问题只能通过经济发展来奠定牢固的物质基础。所以,我们必须坚定地把握当代中国民族问题的主题:加快民族地区和少数民族的经济文化发展。毫无疑问,中国存在民族分裂主义问题,“台独”势力就是最大、最危险的民族分裂主义势力,但是我们有信心、有能力解决这一问题。同时,在国际上极端民族主义、极端宗教势力的交互影响下,西方敌对势力利用民族、宗教问题对我实施分化、弱化的图谋也在加强,我国一些边疆地区也存在极少数分裂主义犯罪势力,对此我们需要保持高度的警惕。我们不能因为中国在近代百年的艰难困苦情势下没有分裂而高枕无忧,同时我们也不能因为当代世界民族问题突显和霸权主义上下其手而草木皆兵。中国的历史国情和现实国情完全不同于前苏联和前南斯拉夫,中国既不存在车臣、也不存在科索沃。但是,我们必须加强对边疆问题、民族问题的研究。
在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进程中,人文社会科学正在发挥它无法替代的特殊功能,边疆史地研究也必须在这一发展中扩展学科视野、开拓研究方向、加快知识融通,以史为鉴、关注现实、服务于现实。因为我们今天需要树立新的边疆观,需要从政治边疆、经济边疆、生态边疆、人文边疆等新的视野去观察和研究边疆,为建设国防巩固、开放发展、民族团结、社会稳定的边疆而奋斗。如果我国的边疆史地研究在多学科、综合性和现实性方面取得不断的发展,中国的边疆学也将应运而生。
(资料来源《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1年第1期,中华文史网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