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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明清史经历与体会
作者:彭勇 责编:

来源:《金陵》,2015年4月第2期  发布时间:2015-11-03  点击量:8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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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勇

过:彭老师您好,首先非常感谢您百忙之中有空接受我们的采访。我们了解到,您的求学经历主要是在郑州大学和北师大两个时期,在您本科到博士的求学期间,有没有一些难忘的或者印象深刻的经历可以和我们分享呢?

彭:我是1988年考入郑州大学历史系历史学专业学习的。其实,当年第一志愿是新闻学专业,历史学是第二志愿,由于分数偏低被历史专业录取。在学校期间,我算是一个按部就班学习与生活的“好学生”,凡事认真、积极地投入和参与,把“最好的努力,最坏的打算”作为自己的座右铭。所以,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最后以班级综合测评第一名保送攻读硕士研究生。

本科阶段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印象最深的一是为了自己在新闻方面的兴趣,先是参加了学校的新闻通讯社,作为学生记者采写新闻、撰写深度报导稿件,后来又成立了历史系的学生通讯社,担任系团总支宣传部部长、通讯社社长,在学校广播站、校报、郑州经济广播电台、郑州工人报、河南日报、河南青年等报刊、电台发表许多历史类和新闻类的作品。以至于本科毕业前,曾准备报考新闻史专业研究生,因为获得推免资格才最终放弃。

对新闻专业的兴趣,以及对时事和社会热点的关注也一直保持到今天,我认为:学者应该有足够的现实关注和人文关怀。印象最深之二是自己在读书之余的社会兼职,大三时做过一学期的家教,辅导一名初中学生,每月挣40元钱,相当于当时一个月的生活费。不过,我那时并不是为生活所迫,主要是想体验一下兼职、挣钱的感觉,所以也做了一学期。读到硕士二年级时,郑州大学历史系已经明确让我留校任教,在完成硕士论文之后,我又到黄河科技大学代了大半年的课。这两次兼职,对我走向工作岗位后影响是很大的。留校工作,能很快适应教学,尤其是在国际事务系、旅游管理系讲了多门新课,能力和信心都提高很多。

在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读博士的生活经历与在郑州大学的感受完全不同,主要原因是攻读博士 的压力远远高过本科和硕士阶段。单就论文的字数而言,一篇硕士论文5万字,而博士论文最后完成了30多万字。当时,还不像今天有大量的电子资料可以使用, 所有的史料都是一字一字抄回来、再录到电脑里面的。所以,要说印象深刻的,一是苦、二是累、三是实。就像我在博士论文后记里写的“时间像水一样的流逝,但 每一天都有清晰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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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图书馆

读博期间,有三四个月的时间是到位于北海附近文津街上的国家图书馆分馆去看地方志和线装古籍。每天早上不到7点钟起床,骑1个多小时的自行车,路上经过小吃摊吃早饭,到分馆刚好开门。中午,就去蹭国图的职工食堂(周围没有便宜的饭馆)。那时,国图的职工先打饭,剩下的饭可以卖给读者。由于明代和清前期的文献大都是善本书,只能看缩微胶卷,中午吃的饭,也常常因为看胶片吐了出来,因为那时候国图分馆的胶片机器是老式的,要用一只手摇机器,另一只手扶着笔记本,看到有用的材料,就停下来抄录,看的太专注、时间太长,就会有晕车或晕船的感觉。所谓“看书看到吐”,也许只有读过缩微胶片的人才能体会的到。从2002年的初夏,一直读到盛夏,把分馆藏的明和清前期方志以及美国犹他州华人赠给国图的地方志胶卷全部浏览、抄录完毕。所以,在我的博士论文后记里,也特别感谢了国图分馆的几位工作人员。

当然,读博期间最难过的事,是发生了“非典”,也就是在此期间,我的导师顾诚先生患病住院,师母带着我、师弟在医院护理医疗顾先生三个多月时间,也未能挽留住先生,现在想起来还是非常难过。

过:彭老师,在您求学的经历中,我们得知您曾经师从张民服先生和顾诚先生,两位先生都是明史的老前辈,可以和我们谈谈在您印象中,两位先生是什么样子的么?有没有一些难忘的经历可以分享的呢?

彭:我的本科和硕士都是在郑州大学历史系读的,本科生毕业时获得了免试攻读研究生的资格,决定跟随张民服老师攻读明清经济史。明清经济史硕士点是郑州大学最早的一批硕士专业,它的创始人是著名历史学家秦佩珩教授。张老师是秦先生招收的第一届硕士研究生,对明清经济史、明清河南历史的研究有多部论著,有很深的造诣。在读书期间以及毕业留校工作之后,将近10年的时间里,从跟随张老师读到,到留校协助他研究、到参与他主持的课题,如《抚豫宣化录》、《河南区域建置志》、《英烈传》、《黄河文化史》、《河南通史》和《中原文化通史》等一系列论著,都得到了张老师事无巨细地指导。张老师为人谦和,他从没有批评过我,而是很有耐心地解释、说明存在的问题和不足之处,让我自己从中悟出做学问的道理。

顾诚先生的性格与指导方法与张老师有很大的不同。顾诚先生在学界以严厉著称,入学之前,就经常有人给我讲他如何严厉,他指导的研究生不止一人没有通过答辩、没有顺利毕业。入学之后,每隔3-4周要到顾老师家里谈读书学习,都是心惊胆战的,唯恐被批。入学之后的第一个学期,顾老师确实对我的学习颇为不满,虽然我工作六年,但并没有达到他认为的学术水平,能明显地感受到他流露出对我的不满意。直到第一学期结束时,他看了我的课堂作业(论文),才说了一句:“你还是读了一些书的”。有一点可以证明顾先生要求之严格,就是他给我的专业课成绩在本届同学之中都是最低的(当时,我们古代史专业的研究生在一起上课,但作业要交给各自的导师评分),而我交给的4篇作业,随后自己投稿到核心期刊,全都发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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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诚

读书的第一年,特别怕顾先生,直到有一次他告诉我:“别的导师都有好几个博士,有一个培养不好也说得过去,我只有你一个,如果你读不好,我没有办法交待。”原来,导师也有很大的压力!明白了导师的苦心,即便他如何批评我、要求如何严厉,我都能理解他了。温和与严厉,两位导师的风格固然有明显的差异,但他们的愿望是一样的。现在,我作为硕士生和博士生导师,希望我的学生也能理解这样的心情。

过:在您从事的明清史研究领域,您认为与古代史其他方向(例如秦汉史、隋唐史等等)相比较,有什么特点呢?

彭:明清史研究的特点,确实与中国古代史其他断代有所不同。一是明清史研究的材料极其丰富,即便是最勤奋的历史学者也无法阅读完这一时段的史料。我们知道,史料是史学研究基础也是最关键的因素。史料的丰富既为研究提供了充足的备选资料,同时它也考验研究者的精力和耐心,要求研究者必须有高效的办法去查找、阅读、分析和使用这些材料。每年招生研究生时,我都特别提醒他们:研究明清史,做的是“脏活”、“累活”,必须做好吃苦受累的准备,不花费足够的时间就无法阅读完基本的、主要的文献,当然也就谈不上研究的深入与创新。

第二个特别之处,是明清史研究的对象、理论与方法更加丰富多样。一方面由于这一时段的史料极其丰富,除了官方正史、档案资料丰富外,像地方志、家谱、碑刻、文书等原始文献资料也远比此前各断代更加丰富,这就使得对这一时期研究的领域、对象和内容都胜过前代。另一方面是明清时期与西方学术领域的对话渠道更加丰富多元,这一时期,西方国家开始了近代化的进程、中西交流呈现了现代化的特征,为西方史学的理论和方法在中国史研究中的运用找到了共同的话题和体系。所以,从事明清史的研究,既要熟悉和了解海内外不同学者研究的理论和方法,对每位学者而言,选择适合自己的理论和治学方法就非常尤其重要。明清史研究,更应该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态度,兼收并蓄,而不是以己之长,攻人之短,这样才能共同促进明清史诸领域的繁荣与发展,避免造成某个学派、某种方法、某个领域的一枝独大。

过:与海外学人的研究相比,我们大陆的明史研究的特点和差异在哪里?

彭:明史研究的海外学人群体,以日本、台湾地区的明史研究人数最多,研究水平也最高,他们还保留着研究中国史的优良传统方法,注意传统文献的运用,学问做的很扎实、问题探讨的很深入细致。在国际学术交流中,他们的起步更早,也更加方便,对欧美史学研究中的理论与方法也有较多的使用。香港、新加坡、韩国等国家和地区的学者,也大体有类似的研究特点,其水平主要取决于个别优秀的学者。

欧美学者的中国史研究,也包括明清史研究,更注重理论和方法的创新。这些学者研究的视野更宏大,方法也更加灵活多样。在处理研究对象上,不像国内学者局限于某一个断代,或者某一个学科的专业领域。这大约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欧美学者对中国史研究的学科与领域划分方法是相对宏大的,中国历史在他们看来,或许只是观察、认识和了解中国的一个“窗口”,他们从外而内的观察视角与国内学者有很大的不同,使得研究成果能给人视野新颖、观点别致的印象。二是欧美学者的人数并不是太多,他们阅读中国传统的史料和文献功底也参差不齐,难以像国内学者那样进行专深的实证研究、专注的田野历史调查,欧美学者较多关注对研究对象的解读与叙述的方法。

过:如果有本科生和研究生对明清史感兴趣,您认为本科阶段和研究生阶段,分别该如何阅读入门明清史研究呢?明清时期的史料空前丰富,作为研究生,在面对浩瀚的史料文献时,应该注意哪些问题?

彭:有研究的兴趣,对学生来讲很重要的。专业的历史研究是一个长期训练和积累的过程。对本科生而言,夯实基础和开阔眼界是两大主要任务。“夯实基础”主要包括:古代汉语、历史文献、史学理论、工具书、史料学等,一般大学本科专业都会进行严格的基础训练,本科生尤其是注意这些硬功夫、死功夫,哪些学生注意训练这些方面的能力,哪些学生就会有良好的专业发展。“开阔眼界”是指多读书、广泛涉猎与历史有关的学科和领域的书籍,关注学术信息、多听高水平的学术讲座,熟悉和了解学术界在关注什么,研究什么?及早进入专业研究领域。

研究明清史应当注意三点:一是基本的文献必须认真阅读,像《明史》《明会典》《明史纪事本末》《国榷》《明实录》等,即便不能通读下来,至少要精读一定的篇章。二是对主要史料一定要有概貌性的把握,如果对史料的总体情况和各自的特点比较熟悉的话,再做具体研究时就可以把握核心、关键的史料。三是专注于某一种研究的方法,不要过度分散于繁杂的研究理论、方法或领域之中。年青人在研究时,主要依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在导师的指导之下,在局部的领域尽可能做出高水平的研究。

过:在明清史的研究领域,我们知道您关注的研究方面较多,您在选择这些研究方面的时候(比如明代班军、多尔衮、雍正等)有什么自己的考虑和打算吗?您目前主要的研究方向着眼于哪里呢?对于明清史的研究生来说,您在研究方向的选择上,有什么可以建议的吗?

彭:我的研究内容确实比较宽泛,凡是明清史时段内的问题,都会成为我的研究对象,为了服务教学的需要,偶尔也有适当的“越界”。我从事明清史的研究已有20年时间,分别在河南和北京两地工作和学习,研究内容有鲜明的地域特征和时间特点。在郑州大学工作时,以研究明清时期的河南历史为主,由于我的导师张民服教授以研究明史为主,我留校工作之后,教学和研究就向清史(1840年以前)倾斜一些,那几年参加的几个河南地方史志的重大工程,也都是以清代为主。到北京读博士时,顾诚先生明确要求,不要再过多关注河南地方史的研究,应该把研究的目光放眼到整个明清时期,最好能从中央到地方去观察和研究问题。鉴于顾诚先生的研究领域和治学方法,我选择了明代制度史作为研究的主要内容,这是最近十几年的主要努力方向。

研究生阶段的学习,尤其是硕士阶段,仍然是打好基础,如果有志于继续从事历史学的研究,还是先踏踏实实地读书。研究方向,肯定要与导师商议确定。我的两位研究生导师都很开明,题目都是我自己选定的。研究生在选择研究题目时,最好与导师的研究方向和领域较为一致,因为导师多是海内外某一领域专家,研究生在导师指导下做出来的课题,起点自然也要高,很容易写出高水平的成果。除非自己有很好的把握,否则不要选择导师过于陌生的题目。

过:此外,和彭老师这次的访谈,是通过微博和您接触的,在微博上感觉您是一位热爱教学、热心学生的老师,最后想请您给我们历史系学子们一些寄语,生活和学习方面的都可以。

彭:最近十年时间,我一直坚持更新博客和微博,主要原因是现在网络上的学术资讯很丰富,更新的也快。通过网络与海内外的学者交流,是目前学术交流的重要形式。我的微博和博客的关注者,绝大部分是青年学生以及学界同行,我也愿意通过新媒体分享我的学习和研究的心得体会。

与应用性学科不同,历史学本科专业是一个长线的、基础专业,历史系毕业生大多不能用历史知识直接获得经济利益,但历史学的训练,却足以让学生胜任极其广泛的社会工作,所以要对历史专业有信心。

研究生阶段的学习,一般是三年时间,时间并不长,任务看似完成一篇学位论文,但专业训练的内容却是丰富的,除非生活极其困难,不建议同学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从事社会兼职工作。在三年学习时间的安排上,计划好每一年、每一学期的学习目标和任务非常重要,建议在前两年抓紧时间,集中精力完成学位论文,到三年级时,留足充分的时间来修改论文、社会兼职或找工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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